死寂。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取代了怨浪的咆哮。
仙槎驶入的海域,水面平滑如墨玉,不起一丝涟漪。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,没有日月星辰,只有无边无际的压抑。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深海淤泥的腐朽气息。方才怨海的狂暴,与此刻的绝对死寂相比,竟显得生机勃勃。
但这死寂之下,是比怨毒巨浪更令人心悸的恐怖!一股无法形容的、源自空间本身的庞大吸力,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,从四面八方死死抓住船体!不是黑洞那种狂暴的拖拽,而是如同沉入万米海沟的、缓慢却无可抗拒的沉降!仙槎残存的动力符文在这绝对的压力下,光芒彻底熄灭,如同被掐灭的烛火。
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每一寸钢铁都在哀鸣。甲板上,刚刚经历连番血战、早已油尽灯枯的众人,被这无形的重压死死按在原地,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。紫女强行维系着法魂情丝缝合的船体,脸色惨白如纸,嘴角不断溢出鲜血。端木蓉的金针经络黯淡无光,反噬的痛苦让她蜷缩在地。红莲抱着那株吸饱怨毒、花瓣布满血色法纹的法吻兰,连呼吸都变得艰难。焰灵姬的白发在死寂中飘动,气息微弱。小司命倒在血泊中,生死不知。田言拄着布满裂痕的惊鲵剑,试图站起,却徒劳地再次跪倒。
韩非立于船首,逆鳞剑完全出鞘,冰冷的煞气在剑身疯狂流转,试图斩断这无形的束缚。然而,剑锋所向,只有一片凝固的虚空!他的力量,如同泥牛入海,对这源自归墟核心、如同法则般的沉降之力,毫无作用!
更可怕的是,前方!
平滑如镜的墨色海面中心,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点。一个纯粹的、吞噬一切光线的“黑点”。黑点迅速扩大、旋转,形成一个直径不过丈许,却散发着令灵魂冻结的终极死寂气息的——海眼!
海眼并非漩涡,它没有水流的旋转,只有绝对的“无”。光线、声音、甚至空间本身,都在其边缘被扭曲、拉长,最终彻底消失在那深邃的黑暗核心之中。它如同归墟之眼,冷漠地凝视着缓缓沉向它的猎物。
仙槎在这股法则般的沉降之力牵引下,正无可逆转地、一寸寸地滑向那丈许方圆的死亡海眼!百丈…五十丈…三十丈…距离在不断缩短!死亡的倒计时,冰冷而精确!
“动…动不了…” 张良艰难地吐出几个字,浩然正气被死死压制在体内。
“是…归墟核心…法则沉眠之地…” 紫女声音微弱,带着一丝绝望的明悟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投向了船首那个唯一还能挺立的玄衣身影。
韩非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死亡海眼。袖中,那封印着《宪法》残页的律文光球,在归墟核心法则的刺激下,震动得几乎要破封而出!其中蕴含的、来自异世的冰冷秩序条文虚影,竟不受控制地在他识海中疯狂闪现,与逆鳞剑灵的狂暴煞气激烈冲突,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裂!
而更深处,那个属于现代高中生韩飞的灵魂烙印,在这双重碾压下,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。高考的试卷、网吧的荧光、父母模糊的脸庞…那些属于“韩飞”的记忆碎片,如同风中残烛,随时会熄灭。
就在这时!
嗡——!!!
他脚下的甲板,那株被红莲抱在怀中的法吻兰,花瓣上密密麻麻的血色法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!这光芒穿透水晶盆,并非攻击,而是化作一道极其微弱、却异常清晰的意念,如同最后的求救信号,狠狠刺入韩非混乱的识海!
那意念,指向海眼!指向海眼深处那绝对的“无”!
同时,逆鳞剑灵那狂暴的、充满毁灭欲的嘶吼,在指向海眼的瞬间,竟诡异地掺杂了一丝…源自灵魂最深处的、如同归家般的悸动与渴望?
电光火石之间!无数线索在韩非被撕裂的识海中轰然碰撞、炸开!
苍龙七宿=猎户座典狱舰!
韩非前世=典狱长!
东皇太一=越狱重犯!
仙岛岩壁“猎户归位”刻痕!
深海之下的核心遗骸!
逆鳞剑…逆鳞剑灵那源自灵魂的悸动!
法吻兰最后的指向!
一个疯狂到极点、却又唯一能解释一切的念头,如同划破永恒黑夜的闪电,劈开了韩非所有的混乱与绝望!
这逆鳞剑…根本不是什么古剑之灵!它是…钥匙!是唤醒这艘沉寂在归墟核心的星际典狱舰的——最后权限密钥!
“原来…如此…”
韩非的声音嘶哑,却带着一种洞穿万古宿命的冰冷彻悟。他看着手中疯狂嗡鸣、剑身暗红血光与幽蓝煞气交织沸腾的逆鳞剑,又看了看那近在咫尺、散发着终极死寂的归墟海眼。
没有犹豫!没有不舍!只有一种卸下枷锁、直面宿命的决然!
他猛地扬起手臂!全身的力量,属于法家韩非的意志,属于星际典狱长的冰冷权限,属于现代高中生韩飞最后的不甘…所有的一切,尽数灌注于这一掷之中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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