鼎元元年,元月,初五。
南疆,镇南将军府辖地,瘴雨林边缘。
空气中弥漫着湿热的、带着腐殖质和某种奇异花香的气息,浓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。参天古木遮天蔽日,藤蔓如巨蟒般缠绕垂落。地面是厚厚的、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层,踩上去软绵绵的,偶尔有毒虫窸窣爬过。
一支约五百人的鼎军斥候小队,正艰难地在林间穿行。他们身着轻便的皮甲,脸上涂抹着防虫蛇的秘制药泥,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。为首的小校名叫张豹,是姜破虏麾下“破阵营”的老兵,北境汉子,对这等湿热环境极不适应,汗水早已浸透衣背。
“头儿,这鬼地方,视线不出五十步,地图都快烂了!”一名年轻斥候低声抱怨,用短刀劈开挡路的荆棘。
“少废话!”张豹低喝道,警惕地嗅了嗅空气,“都打起精神!韩铁山那老小子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,别着了道!”
他们已经深入瘴雨林三天,奉命探查叛军主力动向以及西域咒术师的踪迹。然而除了几条被故意破坏的小径和几处废弃的临时营地,一无所获。韩铁山和他的军队,就像融入了这片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就在这时,前方负责开路的斥候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鸟鸣示警。
张豹立刻打了个手势,所有人瞬间伏低身体,借助树木和灌木隐藏起来。他猫着腰,快速潜行到前方。
拨开一片巨大的蕨类植物,眼前的景象让张豹瞳孔骤缩。
那是一片林间空地,空地上,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十具尸体。看装束,正是他们之前派出的另一支更小规模的斥候分队。尸体已经高度腐烂,爬满了蛆虫,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。但诡异的是,所有尸体的死状都极其恐怖——皮肤干瘪,紧贴着骨头,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血液,眼眶空洞洞的,嘴巴大张,定格在临死前极致的恐惧中。他们的武器还握在手里,似乎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。
“是…是王老五他们…”年轻斥候的声音带着颤抖。
张豹强忍着胃里的翻腾,仔细观察。尸体周围没有明显的战斗痕迹,没有箭矢,没有刀剑劈砍的伤口。只有一种灰绿色的、类似苔藓的菌斑,以一种不自然的速度在尸体和周围的树木上蔓延。
“是咒术!”张豹咬牙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,“西域那帮杂碎的手段!”
他不敢久留,正准备下令撤退,眼角余光却瞥见一具尸体手中,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。他冒险上前,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那僵硬的手指。
那是一小块破碎的、闪烁着微弱磷光的鳞片。非金非木,触手冰凉,带着海洋特有的咸腥气息,与周围林地的腐臭格格不入。
鲛人的鳞片?!
张豹心头巨震。难道韩铁山真的和海外鲛人勾结上了?这鳞片是战利品,还是…信物?
“撤!快撤!”他不再犹豫,低吼着下令。
然而,就在他们转身欲走的瞬间,四周的密林深处,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,仿佛有无数生物在快速靠近。与此同时,一股无形的、带着精神侵蚀力量的波动,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。
“小心!是精神冲击!”张豹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,便感到头脑一阵剧痛,眼前景物开始扭曲、旋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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帝都,鼎元殿侧殿,书房。
夜已深,烛火摇曳。
北鹏并未休息,而是在批阅来自各地的奏章。孙思文和赵常侍立在一旁,一个整理文书,一个汇报着内务府的各项开支。
“陛下,这是南疆刚传回的第一批军报,以及…斥候小队失踪前的最后传讯。”赵常将一枚加密的玉简和一份沾染了泥污的绢布呈上,胖脸上带着少有的凝重。
北鹏放下朱笔,先拿起玉简。里面是姜破虏的汇报,大军已抵达南疆边境,正在适应环境,整训降卒,并派出多支斥候深入瘴雨林探查,但目前尚未与叛军主力接战,对方利用地利,避而不战,意图拖延。
他又展开那块绢布,上面是张豹小队在遭遇袭击前,用特殊药水写下的简短信息:“发现前队尸体,疑为咒术所害,无战斗痕迹,现场发现奇异鳞片,腥咸,似海物。林中有异动,恐遭伏击…”
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,显得仓促而慌乱。
“奇异鳞片…”北鹏指尖摩挲着绢布,眼神深邃。他看向孙思文,“关于海外鲛人,典籍中有何记载?”
孙思文立刻回道:“回陛下,据《九州异物志》残卷所述,鲛人乃水族,居于远海,善驭水,泣泪成珠,织水为绡。其性避世,不与陆上往来久矣。其鳞坚逾精钢,色呈七彩,自带荧光,是为‘月华鳞’。”
“月华鳞…”北鹏沉吟,“可知他们为何会与韩铁山勾结?”
“此事蹊跷,”孙思文皱眉,“鲛人避世数千年,与人族几无交集。韩铁山许以重利?或是…掌握了某种能威胁鲛人族群的把柄?亦或是,西域咒术师在其中充当了桥梁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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