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,在医疗室冰冷恒定的光线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中,失去了昼夜的界限,凝固成一种没有尽头的、纯白的 torture。周芷宁像一具被精心保管的标本,固定在冰冷的医疗床上,手腕与脚踝处的束缚带是她与这个世界仅存的、充满屈辱的联结。
最初的愤怒与挣扎,在绝对的力量和药物控制下,早已消耗殆尽。她不再试图挣脱那些皮质束缚带,也不再对进出换药、记录数据的护士流露出任何情绪。她只是静静地躺着,睁着空洞的眼睛,望着天花板那片令人眩晕的惨白。
陈医生每日会来进行基础检查,询问她一些简单的问题——“感觉怎么样?”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。周芷宁始终保持沉默,如同失去了语言功能的石像。她的配合仅限于允许血压计缠绕上臂,体温计放入口中,但拒绝任何形式的交流,拒绝吞咽固体食物,甚至大部分时候,拒绝睁开眼睛。
她开启了一场新的、更加彻底的抗争——以绝对的消极和沉默,对抗这无所不在的控制。
营养通过手臂静脉的点滴维持,生命体征被仪器24小时监控。她的身体像一株被强行灌注养分的植物,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理机能,但她的精神,却彻底封闭了起来,退缩到一个任何人都无法触及的、黑暗寂静的角落。
祁夜每天都会来。通常在傍晚,他处理完公司事务之后。
他的到来总是悄无声息。周芷宁能感觉到门开的微气流,能闻到他身上那混合着雪茄与龙涎香的、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由远及近。他会站在床边,停留一段时间。有时很长,有时很短。
他不再像最初那样试图与她对话,也不再施加任何明显的压力。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,如同一个黑色的、充满压迫感的剪影,投映在她紧闭的眼睑之上。她能感受到他那审视的、冰冷的视线,如同X光般扫描着她苍白消瘦的脸庞,她因长期卧床而愈发纤细的手腕,她毫无血色的嘴唇。
这是一种无声的较量。他在用他的存在,他的耐心,他的绝对掌控,试图磨损她封闭的外壳,逼她做出反应——哪怕是愤怒的,仇恨的,任何形式的反应。
但周芷宁不给任何回应。她将自己放逐到意识的最深处,那里只有母亲模糊的笑脸,画室里斑驳的阳光,以及……脚下那片虚幻的、发光的河流。现实的一切,包括祁夜的存在,都变成了遥远而无关的背景噪音。
然而,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极度匮乏,还是带来了生理上的影响。她开始持续低烧,不是因为感染,更像是身体机能对这种极端状态的抗议。监控仪器偶尔会发出轻微的警报声,提示心率过低或血压异常。护士会匆忙进来调整点滴速度,或进行一些简单的处理。
每当这时,祁夜如果恰好在场,周芷宁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会骤然降低几分。那种冰冷的怒意,即使她闭着眼,也能清晰地感知到。但他依旧沉默,只是那停留的时间,或许会悄然延长几分钟。
这天夜里,周芷宁在昏沉中,感觉到祁夜的到来比平日更晚。他身上带着更浓重的、属于夜晚的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走到床边,而是先与值班护士低声交谈了几句,似乎在询问她的情况。护士的声音带着谨慎和一丝汇报工作般的刻板。
然后,他的脚步声才靠近。
他停在床边,没有立刻陷入惯常的沉默。周芷宁感觉到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,久到她几乎要维持不住那副无动于衷的假面。
忽然,她感觉到床垫微微下陷——他坐在了床沿。
这个举动让周芷宁封闭的心湖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涟漪。他从未如此靠近过,在这样静谧的、只有仪器声音的深夜里。
她没有动,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努力控制着不变。
一只微凉的手,带着他惯有的、不容置疑的力道,轻轻覆上了她的额头,探试着她低烧的温度。那触感短暂而清晰,与她皮肤滚烫的虚弱形成鲜明对比。
然后,他的手移开,却没有远离。指尖顺着她额角的发际线,极其缓慢地、几乎算是轻柔地,滑到了她瘦削的脸颊,最后停留在她干燥起皮的下唇上。
周芷宁的全身瞬间绷紧!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抗拒这突如其来的、过于亲密的触碰。这比粗暴的禁锢更让她感到恐惧和……屈辱。他想做什么?
她的睫毛无法控制地剧烈颤动起来,呼吸也变得急促,胸口微微起伏。监控仪器上的心率数字立刻开始攀升,发出了轻微的“嘀嘀”警报声。
祁夜的手指停顿在她的唇上,没有进一步的动作,也没有移开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和抗拒,也能“听”到她内心无声的尖叫。
“还是不肯说话?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在寂静的医疗室里显得格外低沉沙哑,带着一种复杂的、混合着疲惫、怒意和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音调,“连一个眼神,都不肯给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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