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两天,周芷宁表现得异常。
她不再试图探查房间的隐秘,不再对阿香旁敲侧击地追问,甚至不再长时间凝望窗外那看似触手可及的自由。她按时吃饭,尽管每一口都如同吞咽沙砾;她安静地看书,尽管目光常常在同一页停留许久;她甚至在阿香送来新换洗衣物时,轻声道谢,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。
这种平静,并非认命,而是一种蛰伏。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沉闷,深海之下暗流的涌动。她将所有外露的情绪——愤怒、屈辱、恐惧——都死死摁进心底最深处,任由它们在黑暗中发酵、变质。表面上,她是被拔去了利爪和尖牙的困兽,收敛了所有攻击性,只为降低那双无处不在的监视之眼的警惕。
而她的指尖,在无人注意时,总会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把桃木梳。几根最边缘的梳齿已经出现了细微的、几不可察的裂纹。她在等待,等待一个足够安全、不会被突然闯入的时机,完成她那微不足道却承载着全部反抗意志的。
机会在一个午后降临。阿香送来下午茶点后,轻声告知她需要去库房清点物品,可能会离开得久一些。房门合上,落锁声响起,周芷宁侧耳倾听,门外保镖规律的脚步声也恰好远去,似乎是换岗的短暂间隙。
就是现在。
她迅速从枕头下摸出那把木梳,坐在背对房门的角落,利用床体的遮挡,开始用力掰折那几根早已被她反复弯折、脆弱不堪的梳齿。,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,第一根梳齿应声而断,断口参差不齐。她的心跳如擂鼓,动作却愈发迅速而稳定。第二根,第三根……她一共掰下了四根长短不一的梳齿。
接下来是打磨。没有砂纸,她只能利用最原始的方法——在粗糙的床柱木质边缘,反复摩擦断齿的尖端。细微的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,每一次摩擦都让她神经紧绷,时刻警惕着门外的动静。汗水从她的额角渗出,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。她不敢停,争分夺秒地与时间赛跑。
当四根梳齿的断口都被磨得相对尖锐,虽然远谈不上锋利,但已足够刺伤皮肤或撬动某些脆弱的机关时,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一种混合着罪恶感与成就感的奇异情绪在她心中涌动。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四根用撕下的布条包裹好,藏在了睡衣内衬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口袋里。那把缺了齿的木梳,则被她若无其事地放回了梳妆台。
完成这一切,她几乎虚脱,后背已被冷汗浸湿。但一种久违的、掌控自身命运的微光,在她眼底悄然点亮。她需要隐藏得更深,需要更多的信息,需要找到这个铜墙铁壁的囚笼最薄弱的那一环。
她的目光,再次投向这个房间。之前几次粗略的探查,重点在于结构和出口,或许,她忽略了其他可能蕴含信息的东西。祁夜既然将她安置于此,这个房间本身,是否也藏着他的某些秘密或意图?
她开始进行第二次、更为细致的搜查。这一次,目标不是通道,而是物品。她拉开每一个抽屉,不放过任何角落。衣柜里除了衣服,空空如也。床头柜里只有一些便签和一支笔,便签是空白的。梳妆台的抽屉里是各式各样的首饰,崭新,价格不菲,却毫无个人情感色彩,像是批量采购的展示品。
最终,她的注意力落在了靠墙放置的那张厚重实木书桌上。书桌有几个带锁的抽屉,之前她尝试过,无法打开。但最下面的一个抽屉,似乎没有上锁。
她蹲下身,轻轻拉动那个抽屉。有些滞涩,但还是滑开了。里面堆放着一些看似杂乱的物品:几本崭新的财经杂志,一盒未拆封的雪茄(祁夜似乎不抽烟),还有……一个略显陈旧的、深蓝色的硬质文件夹,随意地压在杂志下面。
这个文件夹与周围崭新的物品格格不入,瞬间引起了周芷宁的注意。她的心跳莫名加速,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。她伸出手,将那个文件夹抽了出来。封面没有任何标签,入手是一种微凉的、带着岁月感的粗糙。
她深吸一口气,缓缓打开了文件夹。
里面只有薄薄的几页纸。最上面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的复印件,涉及周氏集团祁氏国际,金额条款苛刻,赫然是父亲破产前签署的那份卖身契。周芷宁的手指颤抖着翻过这一页,下面的文件却像一道惊雷,猝不及防地劈入了她的视野,让她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冻结!
白纸黑字,标题刺目——
**《债务抵偿及人身监护权转让协议》**
甲方(债权人):祁夜
乙方(债务人及监护人):周正宏(父亲!)
丙方(被监护人):周芷宁
协议条款冰冷而残酷地映入她的眼帘:
……鉴于乙方周正宏无法清偿所欠甲方祁夜的全部债务,经双方协商一致,乙方自愿以其女周芷宁(丙方)的人身监护权及未来人身依附关系,抵偿剩余全部债务……
……自本协议生效之日起,丙方周芷宁的人身安全、日常生活、居住地点等一切事宜,均由甲方祁夜全权负责与决定,乙方自愿放弃对丙方的一切监护权利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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