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夜离开后,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。只有周芷宁粗重的喘息声,以及鼻腔里混杂的香水、粉尘和羽绒的味道,提醒着方才那场疯狂的破坏并非幻觉。
然而,那股支撑着她毁天灭地的怒火,在祁夜冰冷的目光和那句“不值一提”的评价中,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,迅速干瘪、消散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更深、更沉的无力感,以及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羞耻。
他不在乎。他根本不在乎她砸了多少东西,撕了多少华服。在他绝对的力量和财富面前,她的反抗,如同孩童的胡闹,除了让自己显得更加狼狈和可笑,毫无意义。
这认知比任何责骂和惩罚都更让她绝望。
她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片狼藉,投向那个被丝巾半掩的、深蓝色的角落。刚才惊鸿一瞥带来的不安,此刻如同冰冷的藤蔓,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。
那是什么?从那个藏着魔鬼协议的文件夹里掉出来的,会是什么?
她拖着虚软的双腿,踉跄着走过去,蹲下身,颤抖着手拨开那条撕裂的丝巾。下面果然是一个硬质的小东西,比文件夹本身更厚实一些,颜色是同样沉郁的深蓝。
不是另一份文件。看起来……像是一个硬皮笔记本的一角?或者,是一个相册薄?
她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。协议是冰冷的交易,那么,这个被小心收藏在协议文件夹里的、更具私密性的东西,又会揭示怎样不堪的真相?
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深蓝色硬壳的瞬间——
“周小姐!”
阿香怯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,带着哭腔。她带着另外两个佣人,提着清洁工具,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,看着这如同台风过境般的房间,不敢踏入。
周芷宁像被烫到一样,猛地缩回手,并用脚将那片丝巾重新踢回去,盖住了那个深蓝色的角落。她不能让别人发现它,尤其是祁夜的人。
“清理干净。”她站起身,背对着阿香,声音嘶哑而疲惫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她不能再待在这里,看着她们收拾自己制造的残局,那会让她感觉自己像个被现场围观的、精神失常的小丑。
她径直走向与卧室相连的浴室,反手锁上了门。将外界的混乱、佣人的惶恐,以及那个令人不安的深蓝色秘密,暂时隔绝在外。
浴室里灯火通明,光洁的大理石台面和瓷砖反射着冰冷的光。周芷宁拧开水龙头,用冰冷的水一遍遍冲洗着脸,试图浇灭心头那团灼烧的火焰,也试图让自己混乱的大脑清醒过来。
抬起头,镜中的女人脸色惨白,头发凌乱,眼神空洞,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(是她自己咬破的),睡衣上也沾满了各种污渍。如此狼狈,如此不堪。
这就是她,周芷宁。一个被父亲出卖,被债主囚禁,连发泄愤怒都显得如此徒劳可笑的女人。
“不值一提……毁了,再买就是……”
祁夜冰冷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回响。是啊,对他来说,这一切物质的东西,包括她身上这些昂贵的衣物,确实不值一提。他真正在意的,是那份协议赋予他的、对她这个“人”的所有权。
所有权……
这个词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她扶着盥洗台,干呕了几下,却什么也吐不出来,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。身体因为极度的情绪波动和体力透支而微微颤抖。
为什么?父亲为什么要签那样的协议?仅仅是迫于债务的压力吗?还是……有什么她不知道的、更深层的原因?
那个深蓝色的硬壳物体,如同一个诡异的符号,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。它和协议放在一起,是巧合,还是暗示着某种关联?
她需要一个答案。一个来自当事人的、亲口的答案!
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就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。她必须亲口问问那个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,问问他,到底是为了什么,能狠心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入这样的地狱!
她猛地转身,冲出浴室。外面的佣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收拾残局,看到她出来,动作都僵了一下。
周芷宁无视她们惊恐的目光,视线直接锁定在房间角落那个复古样式的座机电话上。之前她尝试过,无法拨打外线。但此刻,一股不管不顾的冲动驱使着她。
她快步走过去,抓起听筒,手指颤抖着,一下下地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、周家宅邸的号码。
听筒里传来短暂的忙音,然后是接通的长音——
“嘟——嘟——”
每一声等待音,都像重锤敲击在她的心上。她的呼吸屏住了,握着听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。
接电话!周正宏,你给我接电话!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。
电话响了五六声,终于被接起。
“喂?”那边传来一个略显疲惫和苍老的男声。是父亲!周正宏!
周芷宁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,一时间竟发不出任何声音。愤怒、委屈、悲伤、质问……无数情绪拥堵在胸口,几乎要将她炸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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