佣人那句清晰的汇报——“先生,茶点送来了。另外……周小姐她……现在正在二楼楼梯口附近。”——如同一声惊雷,在周芷宁耳边炸开。每一个字都像冰锥,狠狠扎进她紧绷的神经。
他知道了。
他果然一直都知道。
她自以为隐蔽的观察,小心翼翼的试探,甚至那短暂升起的、冒险一窥的念头,都像透明玻璃上的污迹,清晰地暴露在他那双无处不在的监控之眼和算计之心之下。阿强那恰到好处的阻挡,佣人那看似无意实则精准的汇报,都是这场猫鼠游戏中,猫对老鼠最直白、最残酷的戏弄和警告。
一股混合着巨大羞耻、被愚弄的愤怒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,瞬间冲垮了她强装镇定的外壳。她的脸色在刹那间褪尽血色,变得惨白如纸,握着书本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凸起,微微颤抖。
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三楼书房的方向,也没有去看挡在楼梯下方的阿强。她能感觉到,无数道视线,有形的,无形的,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,聚焦在她身上,带着冰冷的审视和嘲弄。
她像一个在舞台上卖力表演,却早已被观众看穿一切的小丑,所有的动作和心思,都显得那么可笑而徒劳。
她僵硬地转过身,几乎是同手同脚地、逃离般地冲回了二楼那间虽然宽敞却令人窒息的卧室。厚重的房门在她身后合拢,隔绝了外面的一切,却隔绝不了那如影随形的、被彻底看穿的恐慌感。
回到房间,周芷宁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追逐。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,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,带来一阵冰凉的黏腻感。
完了。
她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。
祁夜会怎么做?暴怒?惩罚?还是用那种她最恐惧的、冰冷的、洞悉一切的眼神,将她最后一点尊严也剥蚀殆尽?
时间在恐惧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。每一秒,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她竖着耳朵,捕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声响,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,仿佛随时都会挣脱束缚蹦出来。
然而,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没有立刻降临。走廊外一片死寂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,比直接的惩罚更让人煎熬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只有十几分钟,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,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。不是祁夜那沉稳而富有压迫感的步伐,是阿香细碎而慌乱的脚步。
敲门声响起,带着显而易见的怯懦。
周芷宁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颤抖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:“进来。”
阿香推开门,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端着餐盘或换洗衣物进来。她站在门口,低着头,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,脸色比周芷宁好不到哪里去。
“周……周小姐……”阿香的声音带着哭腔,几乎要哭出来,“祁先生……祁先生吩咐……”
周芷宁的心沉到了谷底。来了。
“吩咐什么?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。
阿香抬起头,飞快地看了她一眼,又立刻低下,声音细若游丝:“祁先生说……鉴于您……您今天的‘不当行为’……从即刻起,您……您的活动范围,重新限定在这个房间内。未经他的允许,不……不得踏出房门半步。”
禁足。
果然。
周芷宁闭上了眼睛,一种混合着“果然如此”的认命和更深沉绝望的情绪,在她心底蔓延开来。那短暂获得的、如同海市蜃楼般的“自由”,仅仅持续了几天,就被无情地收了回去。甚至,比之前更加严苛——之前她至少还能在阿强的“陪同”下,去花园透透气。
现在,她又被彻底关回了这个四四方方的、布满电子眼的华丽笼子里。
“还有呢?”周芷宁睁开眼,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华丽却冰冷的水晶吊灯。她不相信惩罚仅此而已。
阿香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,像是秋风中的落叶。“还……还有……祁先生说,为了让您能更好地……‘静思己过’……未来三天,将……将暂停供应您的晚餐……”
断食?
周芷宁的瞳孔微微收缩。生理上的惩罚吗?用饥饿来磨蚀她的意志,让她屈服?
她几乎能想象出祁夜下达这个命令时,那冰冷而无情的表情。
阿香说完,再也忍不住,小声地啜泣起来,不知道是为周芷宁的处境,还是为自己可能要承担的、伺候不周的连带责任。
“知道了。”周芷宁的声音异常平静,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,“你出去吧。”
阿香如蒙大赦,却又带着愧疚和不安,匆匆行了个礼,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,再次将周芷宁独自锁在这片令人绝望的寂静里。
惩罚降临了。禁足,断食。简单,直接,却有效。他在用最原始的方式,告诉她谁才是这里绝对的主宰,反抗和试探,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。
周芷宁缓缓滑坐在地毯上,将脸埋进膝盖。没有眼泪,只有一种深深的、浸透四肢百骸的疲惫和冰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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