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药……床头柜……白色的……”
祁夜的声音如同游丝,断断续续,带着极力压抑的痛苦。他握住周芷宁的手猛地松脱,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,头无力地向后仰靠在枕头上,俊朗的面孔因突来的痛楚而微微扭曲,刚刚还泛着些许清明的眼眸迅速被一层痛苦的薄雾笼罩,缓缓闭上,浓密的睫毛无助地颤动着。
周芷宁的心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!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击得粉碎!他不是已经醒了吗?不是已经平稳了吗?怎么会……
恐慌再次攫住了她,但这一次,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失措地尖叫。也许是经历了太多,也许是心底那份悄然变化的牵绊给了她力量。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目光迅速扫向床头柜。
那里果然放着几个药瓶。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小瓶子,旁边还有医生留下的便签,上面清晰地写着应急用药的剂量和情况说明——针对急性情绪波动后可能出现的神经性剧痛或焦虑发作。
他没有骗她。他是真的在承受着身体和情绪的双重反噬。
周芷宁没有丝毫犹豫,立刻按照说明倒出药片,又手忙脚乱地倒了温水。她坐到床边,一手轻轻托起祁夜沉重的头,让他靠在自己身上,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药片送到他唇边。
“祁夜,吃药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。
祁夜似乎还有一丝残存的意识,他配合地微微张开干裂的唇,将药片含了进去,又就着她的手,小口地喝了些水。他的额头抵在她的锁骨处,滚烫的体温和因为忍痛而渗出的冷汗,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,让她心惊不已。
喂完药,周芷宁没有立刻放开他,而是维持着这个半抱着他的姿势,一只手依旧环着他的肩膀,另一只手则像之前那样,轻柔地、有节奏地拍抚着他的后背,试图用这种笨拙的方式缓解他的痛苦。
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,听到他喉咙里压抑的、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。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不知是药物起了作用,还是周芷宁那无声的陪伴和安抚产生了效果,祁夜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松弛下来,粗重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缓悠长。他并没有再次昏睡过去,只是极度疲惫地、将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周芷宁身上,仿佛她是茫茫大海中唯一可以停靠的港湾。
他没有动,周芷宁也没有推开他。两人就以这种亲密而依赖的姿势,在寂静的深夜里,静静地依偎着。
窗外,月色更加皎洁,清辉如水,将房间内相拥的两人轮廓勾勒得异常柔和。
周芷宁低头,能看到他柔软的黑发,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药味和淡淡冷冽气息的味道。这种感觉很奇异。不久前,他们还像两只刺猬,互相用最尖锐的言语伤害对方,恨不得将对方扎得遍体鳞伤。而现在,她却成了他痛苦时唯一的依靠,而他,如此脆弱且全然信赖地靠在她怀里。
恨意吗?似乎被这沉重的依赖和眼前真实的痛苦冲淡了许多。
恐惧吗?依旧存在,但不再是对他本人的恐惧,而是害怕他再次失控、再次受伤的恐惧。
更多的,是一种沉甸甸的、混杂着怜悯、责任和某种……连她自己都无法定义的酸涩情愫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怀中的人忽然发出极其微弱的、带着浓重鼻音的三个字。声音很轻,几乎要被呼吸声掩盖,但周芷宁听得清清楚楚。
她的拍抚动作微微一顿。
祁夜没有抬头,依旧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附近,声音闷闷的,带着虚弱和一种深刻的懊悔:“又……吓到你了……我总是……把事情搞砸……”
周芷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揉了一下。他没有为自己辩解,没有怪她之前的言语刺激,反而在自身如此痛苦的情况下,还在为吓到她而道歉。
她沉默了片刻,才低声回应,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的叹息:“没有。你……好好休息就行。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
但这次的沉默,不再令人窒息,反而有种奇异的、彼此都能感受到的平静在流淌。
或许是深夜容易让人卸下心防,或许是刚刚共同经历了一场小小的“危机”,又或许,是祁夜那全然依赖的姿态和脆弱的道歉,触动了她内心最柔软、也最伤痕累累的地方。
周芷宁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,忽然有一种强烈的、想要倾诉的欲望。不是被他逼迫,不是在接受心理医生的询问,而是……主动地,想要对身边这个或许能够理解(至少,他尝试去理解)她痛苦的人,说些什么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,声音很轻,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对他诉说:
“其实……我妈妈去世的时候……我也觉得……天塌了。”
她感觉到怀中的祁夜,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,但他没有打断,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示,只是静静地听着,呼吸都放轻了许多,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回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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