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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芷宁的手,被祁夜紧紧握住。
他的掌心滚烫,力道很大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。那温度透过皮肤,一路灼烧到她的心底,烫得她心尖发颤,却奇异地将昨夜书房对峙的冰冷和方才听闻真相的战栗,驱散了几分。
她没有挣脱。
任由他握着,感受着他指间薄茧的粗粝触感,和他传递过来的、那汹涌而复杂的情绪——有后怕,有不确定,还有一种近乎贪婪的、确认她存在的需求。
客厅里寂静无声,只有两人交握的手,和彼此间渐渐趋于同步的、有些紊乱的呼吸声。明亮的灯光下,他们互相凝视着,目光交织,过往的恨意、恐惧、误解与此刻翻涌而出的共鸣、悲悯和那一丝微弱却顽强的牵绊,如同打翻的调色盘,混杂成一片难以分辨的混沌色彩。
过了许久,或许只是片刻,祁夜手上的力道才稍稍放松,但依旧没有松开她。他垂下眼眸,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,遮住了其中翻涌的情绪,声音低哑地开口,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:
“饿了吗?”
这是一个极其平常,甚至有些笨拙的转移话题的方式。与刚才那段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剖白相比,显得如此格格不入,却又如此……真实。
周芷宁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经过下午那一番情绪上的剧烈起伏,她确实感到胃里空空,有些虚脱般的乏力。
“我去让阿香准备晚餐。”祁夜说着,作势要起身,但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放开,仿佛这是一个下意识的、不愿分离的动作。
“不用。”周芷宁几乎是脱口而出。
祁夜动作一顿,抬眼看她,眼中带着询问。
周芷宁抿了抿唇,避开他过于专注的视线,目光落在两人依旧交握的手上,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决定:“我们……自己做吧。”
这个提议,让祁夜彻底怔住了。
自己做?
下厨?
这两个词汇,与他那充斥着文件、会议、商业谈判和冰冷掌控的世界,相距何止千里。他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,习惯了所有生活琐事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,厨房对他来说,是一个完全陌生、甚至从未想过要踏足的领域。
然而,看着周芷宁低垂的、带着一丝不确定却依旧坚持的侧脸,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,再联想到刚才两人之间那脆弱却真实存在的连接,他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,似乎被一种陌生的、温软的情绪触动了。
“……好。”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,声音依旧有些沙哑,却不再紧绷。
于是,十几分钟后,别墅那间宽敞得堪比专业餐厅、设备齐全却鲜少真正开火的厨房里,出现了两个与其格调格格不入的身影。
周芷宁站在巨大的双开门冰箱前,有些茫然地看着里面琳琅满目、分类摆放整齐的新鲜食材。她虽然不像祁夜那样十指不沾阳春水,但也仅限于留学时为了果腹而学会的几样简单西餐,对于中餐,尤其是处理这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食材,实在有些无从下手。
祁夜则更显笨拙。他站在流理台旁,身形依旧挺拔,气场却与这充满生活气息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。他微微蹙着眉,看着那些闪着冷光的厨具,仿佛在审视一批难以理解的精密仪器。
“我们……做什么?”周芷宁关上冰箱门,转过身,有些无助地看向祁夜。
祁夜的眉头蹙得更紧。让他决定百亿项目的投资易如反掌,但决定晚餐的菜单,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。他沉默地拿出手机,似乎想要求助外援。
“别!”周芷宁下意识地阻止了他。她不想让任何人打扰这……或许是他们之间第一次,脱离了强迫、威胁和痛苦回忆的、近乎“正常”的独处。“就……做点简单的吧。”
她的目光在厨房里扫视了一圈,最后落在了储物柜里的一罐米和冰箱里的一些鲜虾、干贝上。“海鲜粥,可以吗?这个……应该不难。”
祁夜收起手机,点了点头,对这个提议没有异议。只要是她想的,都可以。
接下来的过程,堪称一场混乱而笨拙的探索。
周芷宁凭着模糊的记忆,指挥着祁夜淘米。他那双签合同、操纵资本市场的手,抓起白米时,动作僵硬得像个机器人,水流开得太大,溅得到处都是,米粒也洒落了不少在光洁的台面上。周芷宁看着他手忙脚乱、眉头紧锁却又努力按照她说的去做的样子,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,连忙别过脸去,肩膀微微耸动。
轮到处理鲜虾时,麻烦更大了。周芷宁自己也不太会,只能硬着头皮,回忆着以前看佣人处理的样子,拿起剪刀,试图剪去虾须和虾脚。动作生疏又缓慢。
祁夜站在一旁,看着她纤细的手指与滑腻的虾壳搏斗,几次想上前接手,却又不知从何下手,只能紧绷着下颌,目光紧紧跟随着她的动作,仿佛在观摩一项高难度的外科手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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