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的痛,至少……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选择带来的。”周芷宁继续说着,像是在梳理自己混乱的思绪,也像是在对他坦诚,“我放任自己沉浸在过去的伤害里,我拒绝真正去面对和治疗,我用对抗你来消耗所剩无几的力气……可是你的痛,几乎全部……都是因为我。”
“因为我可能离开,因为我可能伤害自己,因为我无法像你期望的那样‘好起来’……这些,都成了你的痛苦来源,成了逼疯你的压力。”她的眼泪再次滑落,但眼神却异常清明,“祁夜,这不公平。这对你……太不公平了。”
祁夜愣住了。他从未想过,会从周芷宁口中听到这样的话。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伤痛里,像个脆弱的琉璃娃娃,需要他小心捧护,同时也用浑身的尖刺防备着他。他习惯了她的抗拒、她的眼泪、她的沉默,甚至习惯了将她所有的痛苦都归咎于自己过往的伤害和如今“错误”的爱的表达方式。
他从未想过,她会“看见”他的痛苦,会为他感到“不公平”。
一股汹涌的、难以言喻的情绪堵在他的喉咙,让他一时失语。
“所以,”周芷宁抬起泪眼,直视着他,虽然声音依旧带着哭腔,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,“我不能再这样了。不能再……用伤害自己的方式,去加倍地伤害你。”
她顿了顿,仿佛在下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心,然后一字一句,清晰地说道:
“我答应你。以后,无论如何,我不会再做像今天这样的事。我会努力……为了我自己,也……为了你,努力活下去,努力好起来。”
这是承诺。
不是被胁迫下的敷衍,不是情绪崩溃时的呓语,而是她在目睹了他的崩溃,认清了自己行为对他造成的可怕影响后,主动做出的、清醒而沉重的承诺。
祁夜的心脏,因为这句话,猛地缩紧,然后疯狂地跳动起来。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泵向四肢百骸,驱散了方才浸透骨髓的冰冷和绝望。
他看着她,看着她在泪水中显得格外清澈和坚定的眼睛,看着那里面映出的、自己狼狈却仿佛被救赎的影子。
然后,他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动作。
他低下头,极其珍重地、近乎虔诚地,吻去了她脸颊上滑落的一滴泪水。
那吻很轻,带着咸涩的味道,却像一道温暖的烙印,烫在了周芷宁的心尖。
“记住你今天说的话。”他抵着她的额头,声音低沉沙哑,却不再颤抖,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、不容置疑的力度,“周芷宁,这是你给我的承诺。如果你敢违背……”
他没有说下去,但那未竟的话语里,没有威胁,只有一种更深沉的、近乎同生共死的羁绊。
“不会。”周芷宁轻声却坚定地回应,“我不会违背。”
两人就这样额头相抵,呼吸相闻,在满地狼藉中,用泪水、拥抱和一个重若千钧的承诺,暂时粘合起了彼此破碎的边界。
又过了许久,祁夜才彻底松开她。他站起身,顺手将她也从地毯上拉了起来。两人都有些腿软,互相搀扶着才站稳。
祁夜看了一眼浴室里依旧哗哗流淌、已经快要溢出的热水,眼神暗了暗,走过去关掉了龙头。他又弯腰捡起地上那枚闪着寒光的剃须刀片,捏在指尖看了片刻,然后走到窗边,拉开窗户,用力将它远远地扔了出去。刀片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寒光,消失在庭院的灌木丛中。
做完这一切,他走回周芷宁身边,牵起她的手——动作依旧强势,却不再粗暴。
“先去洗把脸。”他声音有些疲惫,却平和,“然后……我们谈谈。”
周芷宁点了点头,任由他牵着自己走进浴室。他拧了湿毛巾,动作有些生硬却仔细地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,又用冷水拍了拍她红肿的眼睛。他自己也胡乱抹了把脸。
两人重新回到卧室,在唯一完好的小沙发上坐下。破碎的门板斜倚在墙边,像一个无声的警示。
“那张请柬,”祁夜先开了口,语气冷静,恢复了平日的掌控感,却少了那份令人窒息的压迫,“我会处理。李轩那边,你不必在意。我父亲……他的态度,我会想办法。”
他没有说“交给我”这种笼统的话,而是给出了具体的解决方向。这反而让周芷宁感到一丝安心。
“嗯。”她低低应了一声。
“以后,类似的东西,阿香会先全部过滤掉,不会再送到你面前。”祁夜继续说,这是在建立新的“安全规则”。
周芷宁犹豫了一下,这次却没有立刻顺从地点头。她抬起头,看着祁夜:“可是……逃避不是办法,对吗?我总不能……一辈子躲在你身后,看不见任何可能刺激到我的东西。”
祁夜有些意外地看向她。经历了刚才那样的事,她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?
“林医生说过,真正的康复,不是创造一个无菌的环境,而是学会在有可能触发情绪的环境里,依然能够稳住自己。”周芷宁的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,“我想……试着学会这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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