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医生的点拨,如同在周芷宁混沌而黑暗的内心世界中,投下了一缕理性的微光。尝试“重新定义”那枚戒指,尝试在被动承受中寻找一丝主动理解的空间,这个念头虽然微弱且艰难,却像一颗种子,在她荒芜的心田里悄然埋下。她开始有意识地观察自己的感受,观察祁夜的行为,尝试分辨那些令人窒息的掌控背后,是否真的隐藏着某种她之前拒绝去看的、笨拙而痛苦的真心。
祁夜那晚在书房里罕见的、近乎笨拙的坦诚——“我只能……尽量让它,不那么疼”——更是像一根细小的拨片,在她紧绷的心弦上轻轻刮了一下,发出一种陌生而震颤的余音。她看到他眼中的痛苦和无奈,看到那个总是强势掌控一切的男人,在对待她的感情上,竟然也是如此的无措和……绝望。
这份认知,并没有消解戒指带来的压迫感,也没有让她对未来的恐惧减少分毫,但却奇异地,在她心中那堵厚厚的、名为“恨”与“抗拒”的冰墙上,又融化了一小片。
接下来的几天,别墅里的气氛进入了一种微妙的“休战期”。两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关于戒指、关于承诺、关于未来的直接话题。祁夜依旧忙碌,但回家的时间比前阵子稍早了一些,即使有工作带回来,也尽量在周芷宁入睡前结束。他不再总是将她隔绝在书房之外,有时会默许甚至邀请她待在书房里,哪怕两人各做各的事,互不打扰。
周芷宁则继续着她的“观察”和“重新定义”的尝试。她按时服药,参加咨询,在画室涂鸦(那些被束缚的向日葵和飞鸟,线条似乎不再那么尖锐绝望,多了些挣扎和模糊的渴望),也会在祁夜在家时,尝试进行一些简单的、不触及敏感神经的交流——比如评论一下天气,或者询问一道菜的做法(虽然她并不真的关心)。
这种表面的平静,像一层薄冰,覆盖在暗流涌动的湖面上。两人都在试探,都在适应这种新的、脆弱的关系平衡。
然而,真正的压力源,从未远离。它只是被祁夜用更强大的意志力,更严密的手段,暂时阻挡在了别墅的高墙之外。但压力本身,却在不断积聚,如同不断上涨的洪水,随时可能冲垮堤坝。
这天晚上,周芷宁因为下午睡多了,夜里有些失眠。她起身去厨房倒水,路过书房时,发现门缝下依旧透出灯光。已经快凌晨两点了。
她犹豫了一下,没有直接回卧室,而是端着水杯,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。
祁夜果然还在。他坐在书桌后,没有在处理文件,也没有在看电脑屏幕。他只是靠在高大的皮质座椅里,仰着头,闭着眼睛,一只手搭在额头上,用力揉捏着紧蹙的眉心。台灯的光线从他侧面照过来,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,勾勒出极度疲惫甚至有些颓然的轮廓。
书桌上摊着几份文件,旁边放着一个几乎空了的烟灰缸和一杯早已冷透的咖啡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和一种无形的、沉甸甸的低气压。
周芷宁站在门口,看着他这副样子,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。她从未见过祁夜流露出如此明显的、近乎挫败的疲惫。即使是在之前压力最大的时候,他也总是挺直脊背,眼神锐利,像一柄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剑。可此刻,他看起来……像是一个打了太久、太艰难的仗,终于感到筋疲力尽的战士。
她轻轻咳了一声。
祁夜猛地睁开眼睛,锐利的目光瞬间射向门口,带着被打扰的警觉和一丝未散尽的阴郁。当看清是周芷宁时,他眼中的锋芒才迅速敛去,但疲惫之色更浓。
“怎么还没睡?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“……睡不着。”周芷宁走进来,将水杯放在茶几上,“你……也还没休息。”
“嗯。”祁夜简短地应了一声,重新闭上了眼睛,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周芷宁站在书房中央,有些无措。她不知道该说什么,做什么。按照以往的相处模式,她应该默默地离开,不打扰他。但看着他此刻的样子,那句“你也要……记得休息”(她曾写在纸条上的话)忽然在脑海中响起。
她迟疑着,走到书桌旁,拿起那个冷透的咖啡杯。“我……去给你倒杯热水吧。”她轻声说。
祁夜没有睁眼,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。
周芷宁端着空杯去了厨房,倒了一杯温水,又想了想,从冰箱里找出一点蜂蜜兑进去。回到书房时,祁夜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。
她将温水放在他手边。“喝点水吧,加了点蜂蜜。”
祁夜这才缓缓睁开眼,目光落在那个冒着微弱热气的杯子上,又移到她脸上,眼神复杂难辨。他沉默地端起杯子,喝了几口。温热的、带着微甜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,似乎驱散了一丝疲惫。
“谢谢。”他低声说,将杯子放回桌上。
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。但这次的沉默,与以往不同。不再是冰冷的隔绝或刻意的回避,而是一种……仿佛可以容纳更多东西的、沉重的安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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