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奕王府那巍峨如山、却比山更压人心魄的门楼时,已是日影西斜。夕阳将天际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,如同泼洒开的血色,映照着杭州府繁华的街市,却照不进沈月儿此刻冰冷的心湖。
薛涵亲自“护送”她上了一辆看似普通、实则内衬加固、车窗封死的青篷马车。车辕上坐着两名气息沉凝、目蕴精光的车夫,皆是武徒巅峰的好手。前后另有四名身着寻常劲装、却步履沉稳、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的护卫骑马随行。这阵仗,名为护送,实为押解。
马车粼粼而行,穿过熙攘的街道。外间的叫卖声、嬉笑声隐约传来,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,与车内的沈月儿毫无关系。她端坐在微微晃动的车厢内,面色平静无波,唯有袖中紧握的双拳,透露出她内心的惊涛骇浪。
奕王果然老谋深算。软禁、利用、监视,一套组合拳下来,几乎封死了她所有明面上的退路。那支所谓的“勘探队”,就是一座移动的华丽囚笼,目的便是将她这把可能开启宝藏的“钥匙”,牢牢攥在掌心,物尽其用。
而那句“勿要随意远行”和加派的人手,更是将她暂时困死在了杭州城内。奕王显然不希望她在勘探队出发前,再与任何外界势力,尤其是萧煜方面有所接触。
“必须尽快把消息传出去…”沈月儿脑中飞速思索。奕王的监视定然严密,直接联系宋恒或其手下风险极大。青鸾重伤未愈,远在落云镇。她在杭州人生地不熟,唯一能稍微倚仗的,只有海宁盐官镇顾氏绸庄的那个秘密据点,以及那位看起来还算精明的顾掌柜。
但奕王的人恐怕早已将绸庄纳入监视范围。任何从她这里出去的人或讯息,都会受到最严格的盘查。
马车并未驶向盐官镇,而是径直入了杭州城西的一处幽静宅院。宅院白墙黑瓦,看起来像是某位富商的别业,但高墙深垒,门口守卫看似松散,实则暗哨遍布,气息绵长者不在少数,显然是一处精心布置的软禁之所。
“沈姑娘,王爷吩咐了,请您在此安心休整几日。一应所需,皆可吩咐下人。若有任何需要,也可告知门房,他们会转达薛长史。”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迎上前来,语气恭敬,眼神却带着审视与疏离。
沈月儿淡淡点头,并未多言,在那管事的引导下步入宅院。院内亭台楼阁,小桥流水,景致颇为雅致,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闷与压抑,仿佛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。
她被安置在一处临水的小楼,名为“听雨轩”。楼内陈设精美,丫鬟仆妇一应俱全,个个低眉顺眼,训练有素,但眼神空洞,问及外界之事一律摇头不知,显然是精心挑选并敲打过的。
沈月儿挥退了所有侍从,独自一人凭窗而立。窗外是一池残荷,在暮色中显得有几分萧索。她深吸一口带着水汽的微凉空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硬闯不行,伪装外出风险极高,收买下人更是难如登天。奕王既然将她置于此地,必然布下了天罗地网。
“必须用非常规的手段…”沈月儿目光扫过室内。梳妆台上有胭脂水粉,书案上有笔墨纸砚,衣柜里有各色衣裙…这些都是寻常之物。
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今日品珍会上,奕王“赏赐”下来的一些小物件上。其中有一盒上等的黛青色画眉墨锭,质地细腻,色泽浓郁。
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。
夜深人静,万籁俱寂。听雨轩内烛火早已熄灭,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,洒下斑驳的光影。
沈月儿并未入睡。她悄无声息地起身,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襦裙,如同一抹融于夜色的幽影。她走到书案前,磨开一小块画眉墨锭,以清水化开,又以指尖蘸取极少量的特制香皂液(她始终随身携带一些保命的“小玩意儿”)进行调和,使其不易被水轻易晕染。
然后,她撕下内裙一角柔软的白棉布,以一支极细的描笔,蘸着那特制的墨汁,开始极快地书写。字迹微小如蚁,却清晰可辨,写的是经过她简化处理的现代英文与拼音混合代码,即便被人截获,也几乎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破译。内容简明扼要:奕王软禁,将被迫加入其勘探队再入落云山寻幽冥晶,速谋对策。
写完,待墨迹微干,她将其仔细卷成比小指还细的卷,用一丝蜡油封口。
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——如何将讯息送出去。
她目光投向窗外。院墙高耸,隐约可见巡逻护卫的身影。正门更是想都别想。空中?没有工具。地下?更不现实。
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池残荷上。池水是活水,与宅院外的河道相连,这是设计园林的常见手法。池边有排水口,用铁栅栏封着,但缝隙…似乎并非完全无法利用。
沈月儿屏住呼吸,倾听片刻,确认附近无人。她如同灵猫般滑出窗户,借着阴影的掩护,悄无声息地来到池塘边。池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她找到那个排水口,铁栅栏的缝隙确实狭窄,但或许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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