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夜观景窗前,关于星光的短暂交流,像投入深潭的石子,涟漪散去后,似乎并未在顾晏清冰冷的外壳上留下任何痕迹。日常依旧被训练、检测和数据填满。林星遥偶尔会想起他那句将情感寄托归于“逻辑合理性”的陈述,心中滋味复杂,但那点微澜很快便被更现实的忧虑所覆盖——她能感觉到,净庭内部投向她的目光,似乎比以往更加锐利,带着审视与揣测。
这种预感很快便得到了证实。
这天上午,她刚刚完成一组常规的精神力协调性训练,正准备稍作休息,居住单元的门便被敲响了。门外并非日常负责她事务的工作人员,而是两名身着正式制服、表情肃穆的行政官员。
“林星遥小姐,”为首的官员声音平板,递给她一份封存完好的电子文件,“这是来自净庭最高医疗及生物安全委员会联合听证会的正式通知。委员会已收到由李斯特部长牵头,联合十七位资深研究员及学者联名提交的紧急风险评估报告,报告质疑您长期存在于净庭核心区域可能带来的‘不可控污染风险’。听证会将于明日召开,您被要求出席并进行陈述。”
电子文件在她手中激活,冰冷的文字映入眼帘。报告摘要部分,充斥着“未知来源”、“非标准能力模式”、“潜在同化风险”、“与心渊波动存在未明关联”等字眼,措辞严谨,引用了大量她之前检测数据中的“异常点”和“不确定性”,将她的存在描绘成一个潜伏在净庭心脏地带、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。联署名单上,李部长的名字赫然排在首位。
林星遥的心沉了下去。比起上次在检测室直接的刁难,这份正式的报告更具杀伤力。它披着“科学”与“安全”的外衣,将质疑上升到了制度和集体安全的层面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,接下了通知。
官员公事公办地点头,转身离去。
房门关上,林星遥独自站在空旷的房间中央,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沉重。她低头看着手中那份仿佛有千钧重的电子文件,指尖冰凉。
李部长的再次发难,比她预想的更快,也更致命。这一次,他不再仅仅是个人层面的敌意,而是动用了规则和舆论的力量。那份报告中隐晦提及的“与心渊波动存在未明关联”,更是像一根毒刺,精准地扎向她最深的秘密和恐惧。他知道了什么?还是仅仅基于她能力的异常而进行的推测和攻击?
恐慌如同细密的蛛网,悄然缠绕上心脏。她几乎可以想象,在明天的听证会上,她将面对怎样一群充满偏见和质疑的目光,而她,一个来自尘壤、连自身能力都尚未完全明晰的人,又将如何为自己辩护?
孤立无援的感觉,前所未有的强烈。
她下意识地想去找顾晏清。他是这里唯一可能,也有能力为她抵挡这次风暴的人。可脚步刚迈出,又顿住了。
他会怎么做?再次用他的权限强行压下吗?像上次在报告厅那样,以“效率”和“研究价值”为由,驳回质疑?但在如此正式的联合听证会面前,在这样一份看似“证据确凿”的报告面前,他的强硬还能奏效吗?
而且,她不禁想到,那份报告中提及的“与心渊波动存在未明关联”……顾晏清自己,不也正在秘密调查她与心渊的“共振”吗?他对此,又会持何种态度?
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,将她紧紧缠绕。
傍晚时分,顾晏清如常出现在训练室,监督她进行晚间的能力巩固训练。他看起来与平日并无不同,依旧专注于数据,指令简洁明了,似乎对那份已然送达她手中的听证会通知一无所知,或者,知道了也并不在意。
林星遥几次想开口询问,话到嘴边,却又咽了回去。他的平静,反而让她更加不安。她只能更加专注地投入训练,仿佛只有通过压榨自己最后一丝精神力,才能暂时忘却那迫在眉睫的危机。
训练结束,她疲惫不堪,几乎站立不稳。
顾晏清看着她苍白汗湿的脸,递过能量补充剂,语气平淡地告知了明日的安排:“明日日程调整。上午九时,准时前往第三议事厅。”
他说的是议事厅,不是训练室。
林星遥的心猛地一跳,抬头看向他。
顾晏清的目光与她短暂相接,那双墨黑的眼眸深处,依旧是她看不懂的平静与深邃,没有任何担忧,也没有任何承诺。
他只是告知了她一个既定的行程。
然后,他便转身离开了训练室,留下林星遥一个人,握着那瓶微温的能量剂,站在空旷的房间里,感受着那无声逼近的、来自整个净庭冰冷规则的巨大压力。
医疗部长的再次发难,如同一张不断收紧的网,而明天,她将被推至网中央。
她能依靠的,似乎只有那个同样被理性冰封的男人,和他那莫测的态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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