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禾县的界碑在车辙声中渐行渐远,官道两旁的新垦农田也慢慢被荒芜的山地取代。时值深秋,草木摇落,山峦间弥漫着一股萧瑟之气。姬凰的车驾在五百精锐护卫的簇拥下,宛如一条玄色长龙,蜿蜒行进在崎岖的官道上。
车驾内,姬凰双眸微阖,指尖却在虚空中无意识地勾勒着玄奥的轨迹。自那夜“明心殿”内自照“鉴影疏”,得授【无住生心诀】与【同体大悲印】后,她便时时沉浸在玉简记载的无上心法之中。灵台方寸之地,往日那厚重凝滞、几成障碍的“慈云”,此刻正随着心法的运转,缓缓流转、舒展,虽未完全化去那份对众生的悲悯,却已不再沉重地压在慧光之上,反而如同被清风梳理过的流云,虽广布天际,却不再遮蔽日月之辉。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与轻安,自心底深处悄然升起。
“前方三十里,便是落鹰涧。”车外传来林枫沉稳的声音,打断了她的静修,“此地两山夹峙,中通一线,林深草密,乃是南来北往最险要的关隘之一,最易设伏。末将已加派了三倍斥候,往来巡视。”
姬凰掀开车帘一角,望向远处那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幽深峡谷,目光沉静:“有劳林将军费心。不过,该来的总会来,倒也不必过分紧张。”
落在队尾的玄煞,依旧是一身玄衣,跨坐在那匹神骏的墨玉麒麟驹上,双目似睁似闭,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。然而,就在车队最前端的斥候马匹刚刚踏入落鹰涧阴影的一刹那,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骤然睁开,一丝血色莲影在其中一闪而逝。
“老鼠出洞了。”他声音不高,却如同冰冷的玉磬轻撞,清晰地穿透了车马的喧嚣,传入前方姬凰的车驾中。
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!
“咻咻咻——!”
两侧陡峭的山崖之上,机括震响之声如同骤雨击打芭蕉,凄厉刺耳!无数支弩箭,箭头闪烁着幽蓝的淬毒光泽,如同漫天飞蝗,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,朝着车队最核心的姬凰车驾所在区域,铺天盖地般覆盖而下!这绝非寻常山匪所能拥有的强弓劲弩,其威力足以洞穿重甲!
更有甚者,数十道身着黑色夜行衣,气息阴冷诡谲的身影,如同鬼魅般自茂密的林间、嶙峋的岩石后窜出!他们身法快如闪电,步伐诡异,手中兵刃或刀或剑,皆泛着不祥的血色光芒,显然都是修为不弱、精通暗杀之道的死士。他们的目标明确无比,无视了外围的护卫,化作一道道索命的黑色闪电,直扑姬凰那装饰简朴却至关重要的车驾!
“敌袭!护卫!结圆阵!”林枫脸色剧变,厉声高喝的同时,已拔出腰间佩剑,剑罡吞吐,率先格开数支毒箭。
训练有素的护卫们反应极快,闻令立刻向内收缩,一面面厚重的包铁盾牌瞬间竖起,层层叠叠,试图在车驾外围构筑起一道钢铁壁垒。然而,那弩箭的密度与力道实在太过骇人,第一波箭雨落下,便有数面盾牌被直接洞穿,持盾的护卫惨叫着倒下,阵型瞬间出现了数个缺口!
而那些黑衣死士,已然趁着这短暂的混乱,如同滑溜的泥鳅般贴近,刀剑挥舞间,带起道道致命的罡风,眼看就要突破最后一道防线——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一直静立于队尾,仿佛与这场袭击毫无关系的玄煞,终于动了。
他甚至没有离开马背,也没有做出任何夸张的动作,仅仅是抬起了他那骨节分明、曾沾染无数业力的右手,对着虚空中那漫天箭雨与扑杀而来的黑影,五指微屈,轻轻一握。
“嗡——!”
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、磅礴浩瀚却又冰冷寂寥的无形力场,以他为中心,如同水波般骤然扩散开来,瞬间笼罩了方圆百丈之地!
奇迹,或者说神迹,就在这一刻发生了。
那些激射而至、足以洞金穿石的淬毒弩箭,在进入这片无形力场的瞬间,仿佛烈日下的冰雪,又如同投入烈焰的飞蛾,竟无声无息地消融、分解、净化!没有金铁交鸣,没有爆炸轰鸣,甚至连一丝青烟都未曾冒出,就那么凭空化作了最细微的尘埃,消散在空气之中。
而那几十名气势汹汹扑来的黑衣死士,则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同时扼住了咽喉,前冲的身形猛地僵滞在半空!他们周身的护体罡气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,一双双原本充满杀意与冷酷的眼眸,此刻却被无边的恐惧和无数扭曲狰狞的幻象所填满——那是他们此生所造下的杀业、所行的不义、所背负的罪孽,在此刻被“业力”之镜百千倍地放大、反馈于他们自身的心神!哀嚎、诅咒、求饶、绝望的嘶吼,在他们意识深处疯狂回荡。
“业……这是……业火……”为首那名修为最高的死士,喉咙里挤出半声不成调的、充满极致恐惧的嘶哑声音。
下一刻,玄煞那微屈的五指,轻轻一弹。仿佛弹去衣袖上微不足道的尘埃。
“净。”
一个简单的字眼,从他口中吐出,不带丝毫烟火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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