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阳,南宫。
曾经象征着大汉至高皇权的宫阙,此刻却被一种无言的恐慌和压抑笼罩。汉灵帝刘宏的尸身尚未完全冰冷,停放于嘉德殿后的冰室之中,而一场围绕着他留下的权力真空的激烈搏杀,已然在冰冷的宫墙之内炽热上演。
夜色如墨,宫灯在夜风中摇曳,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,如同鬼魅。长乐宫内,何皇后——即将成为何太后的女人,一身缟素,却掩不住眉眼间的凌厉与决绝。她面前,站着她的兄长,大将军何进。这位屠户出身、凭借妹妹裙带关系登上权力顶峰的大将军,此刻脸上却交织着贪婪、愤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。
“兄长还在犹豫什么?!”何后的声音尖利,带着不容置疑的逼迫,“陛下已然龙驭上宾,国不可一日无君!辩儿是嫡长子,名正言顺!此刻若不立刻即位,难道要等董太后那个老虔婆和她养的那个小贱种(刘协)回过神来,勾结阉宦,夺了这皇位去吗?!”
何进被妹妹吼得一个激灵,额上见汗,搓着手道:“妹妹…太后…只是…只是宫禁之中,尚有蹇硕掌握部分西园军,张让、赵忠等人也…”他骨子里那份屠户的优柔寡断和面对深宫阴谋时的底气不足,在此刻暴露无遗。
“废物!”何后恨铁不成钢地斥道,“你手握天下兵马大权,难道还怕了几个没根的东西?!蹇硕?他若识相便罢,若不识相…”何后眼中闪过一丝狠毒,“袁本初、曹孟德他们,不都在你麾下吗?难道都是吃干饭的?!”
就在此时,殿外心腹宦官尖声禀报:“启禀太后,大将军!中常侍张让、段珪求见!”
何进脸色一变,下意识按向腰间佩剑。何后却冷笑一声:“来得正好!让他们进来!”
张让和段珪低着头,脚步急促地走入殿内,甫一进来便扑通跪倒在地,以头抢地,声音带着哭腔:“太后!大将军!救命啊!”
何进一愣。何后则冷眼俯视着这两个权倾朝野、此刻却如丧家之犬的大宦官,淡淡道:“张常侍这是何意?尔等深受皇恩,何来救命一说?”
张让抬起头,老脸上满是惊惧和谄媚:“太后明鉴!陛下驾崩,小人等如丧考妣!然宫中流言蜚语,皆言大将军欲尽诛我等,以谢天下!此实乃天大冤枉!我等对太后、大将军,向来忠心耿耿啊!尤其是那蹇硕,仗着先帝些许宠信,竟有异心,欲图谋不轨,拥立董太后与陈留王!我等愿效忠太后与大将军,共除此獠,拥立皇子辩正位!”
这番话,半真半假,极尽挑拨与表功之能事。何进听得将信将疑。何后心中却如明镜一般,她知道这是十常侍在巨大的死亡威胁下,不得已的选择——抛出蹇硕作为替罪羊和投名状,换取自身暂时的安全,并押宝在她与何进这一边。
“哦?”何后拖长了声音,心中迅速权衡。尽诛宦官固然痛快,但眼下首要之事是扶儿子登基,稳定大局。若能得到部分宦官的内应,迅速控制皇宫,铲除蹇硕等真正有威胁的对手,无疑是代价最小、效率最高的方式。
“尔等所言,可是真心?”何后逼问。
“若有半句虚言,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!”张让、段珪赌咒发誓。
“好!”何后决断道,“既然如此,你等即刻回去,联络可靠之人,严密监视蹇硕及董太后宫中动静!待辩儿登基,自有尔等好处!若敢阳奉阴违…”何后没有说下去,但眼中的杀意让张让二人不寒而栗。
“不敢!不敢!谢太后!谢大将军!”张让二人如蒙大赦,磕头如捣蒜,慌忙退下。
有了内宦的投靠和情报,何进终于有了底气。他立刻行动,以大将军令,调集袁绍、曹操、袁术等掌握的洛阳南北军及西园军中亲信部队,连夜控制皇宫各门要道,尤其是董太后所居的长乐宫(另一处)以及蹇硕可能驻防的区域。
行动异常顺利。蹇硕虽掌握部分西园军,但何进以大将军和太后的名义突然发难,又有张让等人作为内应提供其行踪,蹇硕猝不及防,很快被袁绍率军围杀于驻地,其部下或降或散。
与此同时,何后亲自带人闯入董太后宫中,以“后宫不得干政”为名,强行将其控制、软禁,彻底隔绝了她与外界、尤其是与陈留王刘协的联系。
刀光剑影在宫廷的阴影中短暂闪烁,又迅速归于平静。当黎明来临之时,洛阳皇宫已经彻底变天。所有反对声音都被物理清除或强行压制。
次日清晨,何后、何进便迫不及待地宣布灵帝死讯,并即刻拥立皇子刘辩继皇帝位,改元光熹。何太后临朝听政,大将军何进录尚书事,总揽朝政。一场仓促却高效的权力交接,在血腥与阴谋中完成。
登基大典草草举行。年仅十四岁的刘辩坐在宽大的龙椅上,面色苍白,眼神惶恐,如同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。龙椅之后,垂下一道珠帘,何太后冰冷而威严的目光透过珠帘,扫视着下方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。何进按剑立于丹陛之旁,志得意满,却难掩其色厉内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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