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斯顿闻言，身体坐正了些许，指间无意识地轻敲着光滑的桌面，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在快速计算着一笔极其复杂的账目。
“蜡池...”他沉吟着，这个词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重量：“你知道那东西的代价。它不仅消耗稀缺的资源，更会剧烈消耗使用者的‘精神’。每一次使用，都像是在透支一部分未来的潜力来换取当下的极速愈合。”
“未来？”韦斯利猛地站了起来，双手撑在桌面上，身体前倾，眼中被压抑许久的痛苦和暴戾几乎要喷涌而出：“温斯顿！这里的人，有几个还配谈未来？”
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那是被深埋的创伤被触及后的应激反应。
“你让他选择留下，真的只是看中他的那点狠劲和他裁缝的手艺么？别他妈骗自己了！”韦斯利的声音压低，却更具冲击力：“你看中的是他当初和我一样，被逼到绝境后眼里烧起来的那股什么都不在乎的疯劲！你看中的是他现在一无所有，只能抓住你抛出的这根稻草！”
他直起身，用手指狠狠戳着自己的胸口，眼神锐利的像刀。
“我为什么非要管他？就因为霍珀救了我一命？是！但这不够！我告诉你为什么！”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：“三年前，我的爱人，福克斯死在我了我的眼前，而我像条狗一样爬进霍珀店里的那天起！我韦斯利还活着的唯一目标，就他妈的不是好好活着了！”
“是他妈的复仇！是向杀了我爹和我爱人的刺客联盟复仇！是把刺客联盟那帮杂种一个个送进地狱！但我一个人做不到！我本来指望着高台桌能够做到，所以我在霍珀的推荐下，来到了你的面前！
但现在，斯隆和他那台该死的织布机像阴魂一样缠着我！我不能指望你们了！所以我需要帮手，需要一个...一个同样被他们毁了一切，并且有能力把他们也拖进深渊的帮手！”
他喘着粗气，目光死死盯住温斯顿，仿佛要将他看穿。
“林砚现在就是一团燃烧的复仇之火，但他太弱了，一阵风就能吹灭。蜡池能让他这团火烧的更旺，烧得更久！”韦斯利忽然闭上了眼，一脚将身后的椅子踹翻，喉咙间发出了近乎绝望的低吼：“啊啊啊啊！！！”
巨大的声响在办公室里回荡。
“我不想这样的，温斯顿。”吼声过后，是近乎虚脱的沙哑，韦斯利颓然地用手撑住桌面，肩膀垮塌下来，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：“我本没想牵连霍珀和林砚，但他妈的是我，是我把这一切带给了他，我现在还要继续选择把他拉上我的这艘破船！”
他的脸埋在阴影里，但温斯顿能看到几滴液体重重砸在光亮的桌面上，晕开小小的、无声的湿痕。
“霍珀留下的‘余温’...就是最好的燃料了...他能驱动林砚，也许...也许能让他凭借着霍珀留下的一切...活下去，变得更强...强到...”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：“...强到也许能让我看到，我亲手复仇的那天...”
办公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，只剩下韦斯利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。
温斯顿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情绪爆发濒临崩溃的男人，他眼中的精明与算计慢慢褪去，流露出一种极罕见的、复杂的情绪，那或许是一丝理解，或许是一点怜悯，但更多的，是一种东西一切后的平静。
他没有出言安慰，也没有斥责。他只是灯韦斯利的呼吸稍稍平复，采用一种异常沉稳和清晰的语调开口。
“韦斯利·吉布森。”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别人：“抬起头！”
韦斯利身体一颤，缓缓抬起头，眼中布满血丝，脸上还带着未干的痕迹，眼神里充满了痛苦的迷茫。
“愧疚和眼泪，换不回老霍珀的命，也杀不了你口中的那个斯隆。”温斯顿的声音不大，却像是锤子一样砸在了韦斯利心上：“你选择了这条路，就没有回头的资格。现在，把你那点可怜的愧疚给我收起来，把我的椅子扶起来。”
温斯顿拿起笔，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，仿佛刚才的情绪波动从未发生。
“这笔投资，他确实很合适。但不是为了你的复仇，韦斯利。至少，不全是。”他一边说，一边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着一些东西：“我投资的是林砚·阿道夫整个人，是他可能带给我的‘未来’。而你...”
温斯顿在纸张的最后签下了自己名字，盖上了他的印章。做完这一切，他才抬起眼，目光如冰冷的刀锋，直刺韦斯利灵魂深处。
“你是他的磨刀石，也是他的枷锁。你要负责让他变得足够锋利，也要负责别让他彻底疯掉。我不希望到时候看到的林砚，是一个冰冷无情的‘行刑官’！这是你欠霍珀的，也是你为自己赎罪的唯一方式，明白么？”
韦斯利怔怔地看着温斯顿，这番话像冷水一样浇醒了他。是的，他没有资格崩溃。他必须背负着这份罪孽和痛苦，走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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