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昭明踏入第五层回廊的瞬间,脚底的星子便自动退开,在他与原型体脚下铺出一条银亮的路,像被无形之手拂开的雪原,每一步落下都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,仿佛整片星海都在屏息。
四周的星海不再是虚无的光尘,每一颗都凝着具体的轮廓——东莱城老绣娘穿针时抖落的棉絮,在光中浮沉如绒毛般轻软;南江渡渔婆递出米袋时沾着的水痕,折射出潮气氤氲的湿冷光泽;霜犁村小豆子在冰面画的歪扭小人,正咯咯笑着蹦跳一圈,冰碴碎裂的清脆声在耳畔一闪而过。
这些记忆的残片在星海里流转,像被重新放进了活色生香的时光里,带着体温、气味与未干的泪痕。
本源回廊......原型体的声音轻得像落在星子上的雪,他原本缝着银线的眼窝此刻泛着温黄的光,像凡人真正的眼睛,原来被删除的记忆,都变成了守护这里的星。他的手指刚触到最近的星子,那点光便地一颤,化作老绣娘的声音:昭明这孩子,最见不得人掉眼泪。那声音里还夹着纺车低转的嗡鸣,像棉线轻轻擦过耳道。
楚昭明胸口的火种突然烫得惊人,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原型体——对方的身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,锁骨下的锁链纹路正从黑铁色褪成淡金,像被某种更温暖的力量融化。
冷金属的触感在指尖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近乎虚无的暖流,如春阳融雪渗入掌心。他们在等你。原型体的指尖抚过楚昭明沾血的下颌,那触碰轻得像一片叶飘落,却留下灼热的印记,等真正的楚昭明来告诉我们,什么才是......
够了。
1号复制体的声音像冰锥刺穿星海,寒意顺着脊椎爬升。
他不知何时已站在七座石碑前,银刃的寒光映得石碑上的七印归心四个字泛着冷铁味,刃面微微震颤,发出高频的嗡鸣,仿佛在预演杀戮。
灰瞳里的裂痕比之前更深了,像蛛网般爬过眼底,每一次脉动都引得周围星子剧烈闪烁,如同被数据风暴撕扯的萤火。终极净化启动。他举起银刃,刃尖垂落的不是血,是泛着蓝光的系统数据流,滴落在地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,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金属烧灼的焦味。本源觉醒会撕裂回廊,你怀里的残魂,你珍视的凡人,都会被碾碎成星尘。
楚昭明的呼吸顿住。
他能感觉到原型体的体温正在流失,对方的手从他颈侧滑到胸口,虚虚按在火种跳动的位置,那手掌已近乎透明,触感如风拂过皮肤:昭明,听我说......七印归心需要七人同誓,但现在......
楚昭明打断他。
他望着1号身后的七座石碑,每座碑上都刻着残缺的誓言,最后一座甚至只有半行字——我愿以......。
他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点滚烫的哽咽:你说系统推演了千万次?
那它有没有告诉你......他取出贴身的青铜符盘,残片边缘还沾着之前的血,指尖划过时传来粗粝的刺痛,凡人会把誓言刻在心里,刻在每一盏灯里,刻在七万个楚昭明的选择里?
原型体的眼睛突然睁大。
他看见楚昭明咬破指尖,血珠滴在符盘上,不是寻常的红,是带着金芒的、像火种燃烧后的颜色。
血珠滚烫,滴落时竟发出细微的“噼啪”声,如火星溅落铜器。
血珠顺着符盘的纹路蔓延,每经过一道裂痕,便有细碎的光粒飘向现实——
【现实·东莱城】
阿萤的睫毛剧烈颤动。
她昏迷的床头堆着村民塞的野菊,原本苍白的唇突然扬起极淡的笑,染血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被角,哼出的调子突然清晰:心火不灭,昭明不归......
她的指尖微微抽动,仿佛在黑暗中试图抓住某只手。
而就在她哼唱的刹那,窗棂边缘泛起一缕金红光纹,如脉搏般跳动,野菊的香气突然浓郁三分,仿佛被某种力量从记忆深处唤醒。
【现实·心火碑林】
孩童跪在废墟里,脸上还沾着碎石划的血痕。
他原本哑了的嗓子突然发出声音,不是哭,是念诵:一印守灯,二印承光......
跪在他周围的村民们同时抬头,有人摸出怀里皱巴巴的纸,有人扯下衣角,有人直接用指甲在青石板上划——他们记不清完整的符文,但此刻心口发烫,那些被遗忘的字句正顺着血管往喉咙涌。
青石板上每一道刻痕都泛起微光,像被星火点燃的炭笔,风掠过时,竟带起一丝暖意。
【现实·将军府】
影傀侯在千里外的将军府,正对着空酒坛发呆。
他突然握紧酒坛,指节发白,喉结滚动:我愿以凡人之身......
酒坛边缘映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,那是他三十年前在边关埋葬兄弟时,没能说出口的誓。
话音落下的瞬间,酒坛表面浮现出一道星屑般的裂纹,光从中渗出,如血泪滑落。
【现实·药庐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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