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狐终于有了动作。她抬起右手,接过了那块冰冷的“基石”。她的金属手指在接触到装置的瞬间,装置表面极快地掠过一片细密的识别光点,随即彻底沉寂,仿佛一块最普通的黑色金属板。
她手腕一转,那块“基石”便消失在她作战服胸口处的收纳袋内。整个过程流畅、安静,带着一种冰冷的仪式感。她微微颔首,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,但那是一个清晰的、不容错认的接受信号。浅蓝色的,眸子中,数据流似乎稳定下来,如同冰封深湖下的暗涌。
“彼得罗夫工程师”,总统的目光转向一直恭敬地站在稍远处阴影里的老工程师,“报告。”
彼得罗夫立刻挺直了腰板,快步上前,手中捧着一份厚重的电子数据板。他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,但更多的是尘埃落定后的释然。“总统先生,指挥官,初步损失评估已完成。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却异常清晰
“‘新纪元’的强行突破主要集中在B5至B7通道区。主结构未受致命损伤,但次级防御网络、生命维持系统、冷却管道多处损毁严重。核心区B7-Δ因指挥官的直接守护,仅受轻微波及。修复......将是一个漫长且资源密集的过程。”他调出数据板上的三维结构图,红色和黄色的警示区域触目惊心。
“资源不是问题。”总统的目光扫过结构图,语气斩钉截铁,“需要什么,列清单,最高优先级调拨。我要看到D6的‘新定位’,尽快从图纸变成现实。这份报告,”他指了指彼得罗夫手中的数据板,“你和她”,目光再次落回白狐身上,“共同完成最终版本。我要知道代价,也要看到重建的路径。”
“是,总统先生!”彼得罗夫肃然应命。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白狐。主控台前,那抹浅蓝的身影依旧沉静如渊,破损的作战服在应急灯下没有任何反光。一股混杂着敬仰、心疼和如释重负的暖流涌上心头。
他嘴唇动了动,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,近乎叹息地低语:“...…继续守望吧,尼娜·瓦西里耶夫娜。为了墙上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名字…...也为了瓦莲京娜,为了所有还能看到明天的‘D6之血’。”
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,白狐那对一直微微低垂的类狐耳,极其轻微、却无比精准地转向了彼得罗夫声音传来的方向。幅度微小得如同幻觉,却带着一种无法作伪的、生物般的敏锐。紧接着,她那条拖在地上的合金长尾,尾尖处发出一声极其短促、音调异常柔和低沉的嗡鸣。
那声音轻得如同微风掠过竖琴最低的那根弦,又像是某种古老金属风铃在极远处被最温柔的气流拂动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...慰藉?回应?它只存在了一刹那,便消散在通道沉闷的空气里,快得让彼得罗夫几乎怀疑是自己的幻听。但他心脏猛地一跳,眼眶瞬间有些发热——她听见了,他确信。
总统显然也捕捉到了这微小却奇特的互动。他的视线在白狐的耳尖和尾尖停留了一瞬,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光芒。他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,只是那原本严峻的嘴角线条,似乎不易察觉地软化了一瞬。
“这里在重生”,总统最后环视了一圈伤痕累累的通道,目光最终定格在白狐那深邃的浅蓝眼瞳上,那里似乎倒映着废墟,也倒映着某种不可摧毁的意志,“而你,指挥官,你看起来……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寻找一个最贴切的词,最终,那个词带着一种奇特的重量落下,“......活着”他凝视着那非人的眼睛,仿佛要穿透冰冷的晶体和复杂的光学结构,去触碰那后面可能存在的某种本质,“告诉我,这种感觉如何?”
通道里只剩下通风系统低沉的呜咽和远处焊接枪的嘶嘶声。尘埃在应急灯的光柱里缓缓沉浮。白狐完全转向了总统。那对浅蓝色的眼瞳平静无波,如同两颗镶嵌在钢铁中的遥远星辰。光流在虹膜深处无声地旋转、聚合、弥散,构成一幅永恒变幻却永远深邃的星图。
那里面似乎包含了战争的回响,瓦莲京娜画作上的温柔线条,彼得罗夫低语中的沧桑,D6百年来的沉重,以及此刻这片废墟上艰难萌发的新定义。然而,没有任何情绪化的波动,没有人类理解的痛苦或欣喜。只有一片浩瀚的、接纳了一切的寂静之蓝。
她沉默着。时间在这无声的对视中拉长,再拉长。总统的问题悬在布满硝烟味的空气中,没有得到任何言语的解答。或许,那一片深不见底的湛蓝本身,就是唯一的答案——一种超越了生死定义、在永恒的守望中淬炼出的存在状态。她只是存在着,如同D6本身,如同她身后屏幕上那幅画中的守护者,伤痕累累,却锚定于此。
总统缓缓地、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。他没有再追问。答案,已经在那片沉默的蓝色星海中。
返程的时刻到了。一行人沉默地沿着来路返回。沉重的合金大门再次开启,外面荒原上凛冽的空气卷着雪沫涌入,与通道内浑浊的气息激烈对流。总统的专机——一架线条冷硬、涂装隐形的重型旋翼机,早已在入口外不远处的临时起降点发动引擎,旋翼卷起巨大的气流,吹散了地面积雪,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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