观星台的夜风,吹了大半夜。
李昭华回到寝宫时,天色已近拂晓。
她没有睡意,只是换了身更轻便的常服,坐在窗前的书案边,就着将熄未熄的烛火,翻看着这几日堆积的、尚未批阅完的奏章。
窗外的天色,从浓黑渐渐透出鸭蛋青,又染上几缕鱼肚白。
宫墙外隐约传来第一声鸡鸣,紧接着,是整个皇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细微声响——宫人扫洒庭院的沙沙声,换岗禁军整齐的脚步声,远处御膳房开始准备早膳的叮当声……
新的一天,开始了。
李昭华放下朱笔,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眉心,站起身,推开窗户。
晨风带着凉意和草木清新之气涌入,吹散了殿内一夜的沉闷。
她望向东方,那里,一轮红日正挣破地平线的束缚,将万道金光洒向人间。
脚下,凤翔京城在晨光中逐渐清晰。鳞次栉比的屋瓦染上金边,街巷间开始有人影走动,炊烟袅袅升起。
学堂的方向传来隐约的、稚嫩而整齐的诵读声,那是新式官学的孩子们在上早课。
更远处,工坊区传来有节奏的锻打声和蒸汽机低沉的轰鸣——那是欧冶明主持的工部下属各坊,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。
这座她一手缔造并为之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城池,正以一种蓬勃而坚韧的生命力,迎接着又一个清晨。
这里的每一个人,从朝堂上的大臣,到街巷里的贩夫走卒,从学堂里的孩童,到工坊里的工匠,都在以自己的方式,为这个国家的运转和未来,添砖加瓦。
海那边的挑战?南方星域的隐忧?
想到昨夜观星台上与玄真道长的对话,李昭华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,反而更添了几分沉静与锐利。
“来人。”她转身,声音清朗。
早已候在外面的内侍监首领立刻躬身进来:“陛下。”
“传旨,辰时三刻,于紫宸殿召开内阁扩大会议。着首辅苏琬、监察院使石红绡、户部尚书、兵部尚书、工部侍郎、礼部尚书、新任海军都督、津海市舶司提举柳明薇、北疆安民县知县陈士安……即刻入宫议事。”
一连串的名字报出,涵盖了文武、内政外交、海防边疆、经济民生的核心官员,甚至包括了她正在重点考察的柳明薇和陈士安。
内侍监首领心中一凛,知道必有要事,不敢怠慢,连忙应下,快步出去传令。
辰时三刻,紫宸殿侧殿。
这里比正殿小一些,但气氛更加肃穆。受邀前来的官员们已经到齐,分坐两侧。
苏琬神色沉稳,石红绡眼神锐利,户部尚书捏着袖中的算盘珠子(习惯动作),兵部尚书腰杆挺直,工部侍郎显得有些疲惫(显然是被欧冶明抓着连夜干活了),新任海军都督脸上还带着海上阅兵后的亢奋余韵,柳明薇眼神明亮跃跃欲试,陈士安则沉静端坐。
李昭华没有坐在高高的御座上,而是坐在了长条议事桌的一端。
她面前摊开着一幅巨大的、最新绘制的《大凤疆域及四邻海陆图》,上面不仅标注了帝国现有的疆土、重要的港口、军事要塞,还用不同颜色的线条,勾勒出了主要的贸易航线、已探明的航道,以及在香料群岛的“望海堡”据点。
而在更南方的海洋区域,则有大片的空白,只简单写着“远洋未明”、“传闻有新陆”等字样。
“都坐吧。”李昭华示意众人不必多礼,开门见山,“昨夜,朕与玄真道长观星夜话。”
一句话,让所有人的心神都提了起来。
玄真道长虽然官职不高,但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,以及那神乎其技的观星占卜、医学格物之能,朝中无人不知。
陛下特意提及,必有深意。
李昭华将昨夜玄真关于南方星域“强光隐现”、预示未来可能有未知强大势力崛起或迫近的推断,简要地说了一遍。
她没有说得太过玄乎,而是将其与现有的情报——西洋船员的零星描述、番商传闻、水师远哨的模糊报告——结合起来。
殿内安静了片刻,只有众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。
“陛下,”苏琬率先开口,眉头微蹙。
“玄真道长之言,不可不察。然星象玄奥,未可尽信。
当务之急,仍是处理好与西洋三国之关系,稳定现有海疆。”
“苏相所言甚是。”兵部尚书接口。
“然防患于未然,亦是兵家要义。若南方真有未知强敌,我水师主力如今大多集结于东海、津海一线应对西洋人,南方海防空虚,需早做调整。”
新任海军都督立刻道:“都督府已初步拟定南下拓展巡航训练计划,只是新式‘凤翔级’战舰数量尚少,远洋补给点不足,需要时间与钱粮。”
户部尚书一听“钱粮”两个字,脸就有点苦,下意识地拨弄了一下算盘珠子。
柳明薇眼睛发亮,抓住机会发言:“陛下,臣以为,无论南方是否有强敌,开拓更远洋的贸易航线,势在必行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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