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个月后,陈师父终于让林墨学上釉了。他给了林墨一堆青石、松针和一个小盆,说:“去山里接晨露,把这些东西泡在露水里,泡七天,每天搅拌一次,力道要轻,像摸羽毛一样。”
林墨照着做了。每天天不亮就去山里接晨露,回来后小心翼翼地搅拌盆里的东西,松针在露水里慢慢变软,青石的颜色慢慢渗出来,水变成了淡淡的绿色。七天后,他把泡好的水过滤出来,递给陈师父。陈师父闻了闻,点了点头:“可以了,今天教你上釉。”
上釉的过程很简单,就是把拉好的坯放进釉水里,轻轻一转,然后拿出来晾干。可林墨试了好几次,釉面总是不均匀,要么厚要么薄。陈师父说:“上釉要‘快、准、稳’,手要轻,心要静,釉水在坯上停留的时间,差一秒都不行。”
林墨又开始练习,练了一个月,终于能上出均匀的釉面了。陈师父看着他上釉的样子,突然说:“明天带你去烧窑。”
烧窑的那天,林墨激动得一晚上没睡。窑房里的窑是龙窑,很长,里面能放很多坯。陈师父把林墨做的碗、阿釉做的壶,还有自己配的“雨过天青”碗一起放进窑里,然后点燃柴火。窑火慢慢烧起来,通红的火焰映着陈师父的脸,他不时地往窑里添柴,用长钩子调整坯的位置,眼神专注得像在做一件神圣的事。
“烧窑要烧三天三夜,不能断火,也不能烧太旺。”陈师父说,“火太旺,坯会裂;火太弱,釉色会灰。这就像做人,太急不行,太慢也不行。”
林墨点点头,接过陈师父递来的柴火,往窑里添了进去。火焰“噼啪”作响,窑里的温度越来越高,他能闻到陶土和釉料混合的味道,那味道很特别,像阳光、像雨水、像山里的风,让他觉得心里很踏实。
三天后,窑终于凉了。陈师父打开窑门,一股热气扑面而来,里面的坯都变成了陶器,颜色各异,有红的、有黄的、有青的。林墨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做的碗——碗身是淡淡的青色,釉面上有一层薄薄的冰裂纹,在阳光下闪着光,像刚下过雨的天空。
“这是你的‘雨过天青’。”陈师父把碗递给林墨。
林墨接过碗,指尖碰到釉面,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爬上来,他突然想起第一次来山房时,陈师父递给她的那只坯,想起自己和泥时的水泡,想起拉坯时的专注,想起泡釉料时的晨露,眼泪突然掉了下来——这不是什么“绝活”,这是他用三个月的时间,用手和心,一点点做出来的。
“师父,谢谢您。”林墨的声音哽咽了。
陈师父笑了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你不是学会了‘雨过天青’,你是学会了‘静心’。不管做什么,心不静,什么都做不好。”
后来,林墨离开了青釉山房,回到了城市。他没有再去设计公司,而是开了一家小小的陶艺工作室,名字叫“青墨陶艺”。工作室里没有电动陶轮,只有一个手动陶轮,和青釉山房的那个一样。他教小朋友做陶艺,教他们和泥、拉坯、上釉,告诉他们:“陶艺不难,难的是静下心来,好好做一件事。”
有一次,之前的甲方找到他,想让他做一批“雨过天青”的文创产品,出价很高。林墨拒绝了,他说:“‘雨过天青’不是批量生产的商品,是用心做出来的东西,每一只都不一样,我不能辜负它。”
甲方很惊讶,说:“你以前不是最想做爆款吗?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固执?”
林墨笑了,指了指工作室里的一只青釉碗——那是他从青釉山房带回来的,是陈师父送他的礼物。“因为我明白,真正的‘绝活’,不是技巧,是心。”他说,“就像这碗,它不完美,有裂纹,有瑕疵,但它是活的,因为里面有我的心,有青釉山房的泥和火,有山里的雨和露。”
那天晚上,林墨给陈师父打了个电话,告诉了他这件事。陈师父在电话那头笑了,声音还是很哑,却很温暖:“你做得对。记住,不管在哪里,都要像和泥一样,把心沉下来,好好做一件事。”
挂了电话,林墨走到窗边,看着城市的灯光。他想起青釉山房的竹林、石磨、龙窑,想起陈师父的灰布褂子、阿釉的蓝布围裙,想起自己和泥时的汗水、拉坯时的专注、烧窑时的烟火气。他知道,自己永远不会忘记青釉山房的日子,不会忘记陈师父教他的道理——不管做什么,都要像做陶艺一样,心要静,手要稳,一步一步,慢慢来。
后来,林墨的工作室越来越有名,不是因为爆款,而是因为他做的陶器里,有别人没有的“温度”。很多人来学陶艺,他都会告诉他们青釉山房的故事,告诉他们陈师父的话:“陶艺这东西,手要熟,心要静,急不来。”
而青釉山房里,陈师父和阿釉还在烧窑、拉坯、配釉。每年春天,林墨都会回去一趟,帮着和泥、烧窑,和陈师父、阿釉一起坐在院子里,喝着茶,看着窑里的烟火,聊着山里的雨和露。窑火映着他们的脸,像映着三个用心做陶艺的匠人,也映着一份永远不会变的“静心”。
林墨知道,他永远是青釉山房的徒弟,永远是那个在泥地里学会静心的林墨。而陈师父教他的,也从来不是什么“崂山道士”的法术,而是比法术更珍贵的东西——用心做事,踏实做人,这才是真正的“绝活”,是能陪伴他一辈子的“道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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