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琢的刻刀第三次悬在黄花梨木胚上方时,老城区的暮色刚好漫过“琢木斋”的窗棂,将案台上那尊未完工的木雕少女染成温润的赭红。刀尖的寒光映着他紧锁的眉头,耳边回响着古玩店老板的嘲讽:“小林啊,这手工木雕早就过时了,你守着这破铺子,早晚得喝西北风!”
三十五岁的林琢,是木雕世家的最后传人。祖父曾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木雕匠人,一手“圆雕透刻”的绝技,能让枯木生出灵韵;父亲接过衣钵,靠着给寺庙雕刻佛像,勉强撑起琢木斋的门面。可到了林琢这一辈,机器雕刻的工艺品泛滥成灾,廉价又精致,手工木雕的市场被挤压得所剩无几。他守着祖宅改成的铺子,每天对着一堆木料发呆,日子过得捉襟见肘。更让他揪心的是,相恋多年的女友苏晚,因为他固执地守着这份“没前途”的手艺,终于提出了分手。
“林琢,我等了你五年,你还是守着这破木头不肯放手。”苏晚的声音带着疲惫,“我想要的是安稳的生活,不是跟着你喝西北风。”
林琢看着她决绝的背影,手里的刻刀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刀尖磕在木胚上,划出一道浅浅的痕。
那晚,林琢把自己关在铺子里,喝了整整一瓶白酒。醉眼朦胧间,他看到祖父留下的樟木箱在角落里泛着微光。那箱子是祖父临终前交给他的,说里面藏着林家最珍贵的东西,不到山穷水尽,绝不能打开。
林琢跌跌撞撞地走过去,撬开箱子上的铜锁。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,箱子里铺着泛黄的宣纸,宣纸上躺着一尊巴掌大的木雕美人。
那美人雕得栩栩如生,眉眼弯弯,嘴角噙着一抹浅笑,身着飘逸的襦裙,裙摆上的缠枝莲纹细致入微,仿佛轻轻一扯,就能随风起舞。最奇的是,美人的眼眸是用两颗黑玛瑙镶嵌而成,顾盼生辉,竟像是有活气一般。
林琢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。他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木雕,即便是祖父的巅峰之作,也不及这尊美人的万分之一。他小心翼翼地将美人捧在手里,触手温润,仿佛摸到的不是木头,而是少女细腻的肌肤。
就在这时,怪事发生了。
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皎洁,透过窗棂洒在木雕美人身上。林琢恍惚间看到,美人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,紧接着,那双黑玛瑙眼眸里,竟漾起了一层水光。
“你是谁?”林琢的声音带着颤抖,手里的木雕美人却突然变得温热。
美人没有说话,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。林琢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指尖涌入心底,连日来的疲惫与沮丧,竟消散了大半。
从那天起,林琢像是变了个人。他不再消沉,每天天不亮就起床,对着木雕美人琢磨刀法。怪事也接二连三地发生:他忘记的祖传刀法,竟在梦中清晰浮现;他雕刻时遇到的难题,总能在醒来后找到破解之法;更神奇的是,他的刻刀仿佛有了灵性,落在木头上,竟能顺着木纹的走势,刻出最自然的纹路。
他花了三个月时间,将那尊未完工的木雕少女彻底雕琢完成。这尊少女与樟木箱里的木雕美人有着七分相似,眉眼间带着同样的灵动。他给这尊木雕取名“晚影”,悄悄藏在了铺子的最深处。
琢木斋的生意,竟也渐渐有了起色。
有人偶然路过,被铺子里的木雕吸引,进门一看,顿时惊为天人。林琢雕刻的花鸟鱼虫,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木头上飞出来;他雕刻的人物,眼神里带着故事,让人忍不住驻足。消息传开后,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,有人买走木雕当摆件,有人请他定制佛像,甚至有收藏家专程赶来,想高价收购他的作品。
古玩店的老板再次登门时,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:“林大师,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,您看能不能给我留几件作品?我保证给您卖个好价钱!”
林琢只是淡淡一笑,摇了摇头。他守着琢木斋,不是为了赚钱,而是为了守住林家的匠心。
这天,一个穿着名牌西装的男人走进了琢木斋。男人约莫四十岁,气度不凡,身后跟着几个保镖。他径直走到林琢面前,递上一张名片:“林先生,我是盛世集团的董事长赵景明。我听说您的木雕技艺出神入化,想请您帮我雕刻一尊木雕,价格随便开。”
林琢接过名片,皱了皱眉。盛世集团是本地的龙头企业,赵景明更是出了名的收藏家,尤其钟爱木雕艺术品。“赵董想要雕刻什么?”
“一尊美人像。”赵景明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狂热,“我要你用最好的木料,雕一尊天下无双的美人。我知道你手里有一尊祖传的木雕美人,只要你能雕出一模一样的,我给你一个亿。”
林琢的心猛地一沉。他想起了樟木箱里的木雕美人,那是林家的传家宝,绝不能外传。“抱歉,赵董,祖传的手艺有规矩,不能复刻。”
赵景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:“林先生,别给脸不要脸。你这铺子能开下去,全靠我一句话。我劝你好好考虑考虑,一个亿,足够你这辈子衣食无忧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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