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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家村的日子,在韩立出生后的第三个月,彻底变了模样。
起初是村头老槐树。那株据说已有百年树龄、每逢夏日便撑开如盖绿荫的古树,仿佛在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。翠绿的叶片先是边缘泛起枯黄,继而整片整片地卷曲、发黑,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燎过,簌簌掉落。不过三五日光景,虬结的枝干便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,树皮干裂剥落,露出底下同样毫无生气的木质。曾经浓密的树冠变得光秃秃的,只留下几片顽强的枯叶在风中发出瘆人的呜咽,像一只伸向天空的绝望骨爪。
紧接着是村里的牲畜。王家的老黄牛,前一日还在田埂上慢悠悠地嚼着草,第二天清晨便被发现僵卧在圈里,原本健硕的身躯干瘪得只剩下一层皮紧紧包裹着骨架,眼窝深陷,浑浊的眼珠蒙着一层死灰,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吸噬殆尽。李家的几只下蛋母鸡,一夜之间羽毛失去光泽,变得如同枯草般脆弱,毫无声息地倒毙在窝旁,身体轻飘飘的,像被掏空了内脏的稻草。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闭塞的小村蔓延开来。
“邪祟!是邪祟进村了!”
“定是那晚…那晚的黑莲花!还有张婆子…”
“韩家那个小子…生下来就带着不祥啊!”
恐惧的低语在墙角、灶台、田间地头迅速发酵。村民们看向村东头那间孤零零茅屋的眼神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惧与排斥。若非忌惮韩家汉子韩柱那魁梧的身板和常年打猎磨砺出的煞气,恐怕早就有人冲进去,将那个带来灾祸的婴儿“处理”掉了。
茅屋内,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。
油灯的火苗微弱地跳动着,映照着韩柱铁青的脸。他蹲在土炕边,布满老茧的大手死死攥着拳头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微微颤抖。目光死死锁在土炕上那个小小的襁褓上,眼神复杂得如同翻滚的泥潭——有初为人父的本能怜爱,有目睹张婆子石化的惊魂未定,更有被村中流言和眼前异象所催生的、越来越浓的恐惧与…杀意。
韩母李氏斜倚在炕头,面色蜡黄,眼窝深陷,短短三个月,仿佛苍老了十岁。她虚弱地咳嗽着,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费力,原本丰腴的身形如今瘦削得只剩一把骨头,盖在破旧棉被下的胸膛起伏微弱。她伸出枯瘦的手,想要去抚摸身旁熟睡婴儿的脸颊,指尖却在触碰到婴儿细腻皮肤前,无力地垂落。
“柱…柱子…”李氏的声音气若游丝,“娃…娃饿了…”
韩柱猛地回过神,看着妻子憔悴到极致的面容,心头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。他急忙起身,从灶上温着的陶罐里倒出小半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。他笨拙地抱起襁褓中的韩立,用小木勺舀起一点米汤,小心翼翼地凑到婴儿嘴边。
睡梦中的韩立小嘴无意识地嚅动了一下,含住了木勺。然而,就在米汤流入他口中的瞬间,异变陡生!
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吸力,骤然从婴儿体内传来!这吸力并非作用于勺子上的米汤,而是直接穿透了空间,牢牢锁定在近在咫尺、气息奄奄的李氏身上!
“呃…!”李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,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,本就蜡黄的脸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,变得惨白如纸,如同蒙上了一层死灰!她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停止,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最后维系生命的微弱火苗。
而韩立小小的身体,却在这一吸之下,皮肤下隐约泛起一丝极其微弱、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流光,如同沉睡的火山深处涌动的熔岩。他紧握着小拳头,那块贴着他掌心皮肉的青黑色石片,那朵烙印其上的诡异黑莲印记,此刻正散发出微不可察的幽光,贪婪地吮吸着从母亲身上掠夺来的、那最后一丝生机!
“孽障!!!”
目睹这骇人一幕的韩柱,目眦欲裂!积压了三个月的恐惧、对妻子的心疼、对未来的绝望,以及村中流言带来的巨大压力,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他作为一个父亲的理智堤坝!一声野兽般的怒吼从他喉咙深处炸开!
他猛地丢开手中的木勺和碗,米汤泼洒一地。那双曾经温柔抱起婴儿的大手,此刻青筋暴起,带着猎杀山猪野狼的凶狠力道,如同铁钳般,带着决绝的杀意,狠狠掐向襁褓中亲生儿子那细嫩的脖颈!
“住手——!”李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微弱的尖叫,绝望地想要阻止。
韩柱的手,带着风声,已然落下!指尖甚至已经触碰到婴儿温热的皮肤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嗡!
一声奇异的嗡鸣,毫无征兆地在韩立胸口响起!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清越,瞬间压过了韩柱的怒吼和李氏的悲鸣。
一道柔和的翠绿色光芒,从韩立贴身的襁褓内透射出来!那光芒纯净、深邃,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磅礴生机,仿佛浓缩了春日里最盎然的森林气息!光芒源头,正是那块一直被他攥在掌心、此刻却微微悬浮起来的青黑色石片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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