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屋,炭火烧得噼啪作响,苏大顺和葛年安对坐在炕桌两边,粗陶碗里再次盛满了酒。
葛年安脸上泛着红光,比手画脚地说着灵广郡的惊心动魄。
“……你是没看见,那疫情凶的!要不是安安给的方子稳住了大局,后面又有安安给的疫情防控手册,后果不堪设想!”他抿了口酒,叹道,“这丫头,本事大啊!偏偏不肯认我这个徒弟,唉!”
苏大顺憨厚地笑着,给他把酒满上:“安安是有点主意。你走的这些日子,咱们村变化也不小。”
他絮絮叨叨地说起村里的学院,晚上的大课,还有那如今名声在外的凝香皂工坊。
“都是安安带着大伙儿折腾出来的,现在村里娃娃们都认字,后生姑娘们也学本事,日子有奔头多了。”
葛年安听得啧啧称奇,眼中满是欣慰与感慨。
外间,气氛则有些微妙的不同。
乔氏热情地招呼着裴敏儿:“敏儿姑娘,路上辛苦,吃点零嘴垫垫。”
裴敏儿道了谢,目光落在那些碟子上,不由得微微一愣。
只见桌上摆着的,尽是些她从未见过的吃食:乳白色的浓稠饮品盛在粗陶碗里,散发着奶香与茶香;金黄的瓜子仁裹着咸香的粉末;薄脆的、金黄色的薯片;红油浸润的牛肉干看着就引人食欲;还有那蓬松柔软、挤着雪白奶油的泡芙,以及烤得金黄酥脆的小饼,甚至还有颜色鲜红、干爽酸甜的冻干果子……
此刻裴敏儿已经完全沉浸在这满桌的零食里,拈起一块金黄酥脆的物事,迟疑地放入口中。
下一刻,她凤眸微睁,满是惊异。
“这是……”她细细品味着那从未体验过的咸香酥脆,带着蟹黄的鲜醇,又混合着瓜子的坚果香气。
“蟹黄瓜子仁,”苏安微笑着递过一杯温热的饮品,“用咸蛋黄碾碎,混合秘制香料,裹在剥好的瓜子仁外小火烘炒。再尝尝这个,配着喝。”
裴敏儿接过那杯乳白色、散发着奶香与茶香的液体,浅啜一口,温润丝滑,甜而不腻,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瓜子仁的咸香。“奶茶?”她品味着这新奇的名字。
接着,苏安又依次介绍了薄如蝉翼、焦香酥脆的“薯片”;麻辣鲜香、嚼劲十足的“香辣牛肉干”;蓬松柔软、入口即化、奶香浓郁的“奶油泡芙”;还有那小巧精致、酥脆掉渣的“曲奇饼干”;以及最后那颜色鲜亮、酸甜酥脆、仿佛将整个春天凝住的“冻干草莓”。
每一样,都颠覆了裴敏儿对“零嘴”的认知。
她并非未曾尝过宫廷御膳、各地珍馐,但苏安拿出的这些,其风味之独特、构思之精妙,竟是她这公主也闻所未闻。
“这薯片,便是将红薯或土豆切成极薄的片,过水去除部分淀粉,再以低温油慢慢炸透,撒上细盐或椒盐……”
“牛肉干需选牛后腿肉,顺纹理切条,先以香料腌制入味,再慢火烘烤至干……”
“泡芙看似复杂,实则关键在于那烫面的火候与蛋液的比例,烤时需温度恒定……”
“冻干之法,则是利用严寒,将果蔬内部水分冻结后直接升华,能最大程度保留其原味与形态,只是对天气要求极高……”
苏安语气平和,将每样零食的制作原理和关键步骤娓娓道来,用的皆是“古代条件”下能够理解与操作的词汇,仿佛这些精妙的吃食,不过是些寻常农家巧妇稍费心思便能琢磨出的玩意儿。
裴敏儿听得入神,心中的惊异一重盖过一重。
裴敏儿每样都尝了一点,越吃越是心惊。这些零嘴不仅味道新奇美妙,其制作思路更是巧妙,许多都是她这个长在宫廷、自诩见多识广的公主闻所未闻的。
尤其是那冻干草莓,竟能想到用这种方法保存鲜果的风味,简直闻所未闻。
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安,这个被葛年安挂在嘴边、推崇备至却求师不得的年轻寡妇。
容貌清丽,气质沉静,言谈举止从容不迫,丝毫没有寻常村妇的畏缩。
更让她在意的是,方才葛年安话里话外对苏安的敬佩,以及提及拜师被拒时那毫不作伪的遗憾。
这苏家村人,也的确与她一路行来所见的任何平民百姓都不同。
虽然衣着朴素,但村民眼神清亮,步履匆匆却带着一股向上的劲儿。
孩童不疯跑打闹,而是聚在一起用树枝在地上写画;远处传来的不是闲话家常,而是隐约的读书声和算盘声。
空气中,除了寻常的烟火气,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、奇异的香气。
她不由得再次打量眼前这个布衣荆钗、神色恬淡的年轻妇人。
她原本以为,苏安或许只是机缘巧合得了些失传的医方,或是在农事匠作上有些偏才。
可眼前这琳琅满目、色香味俱全新的零食,以及苏安那信手拈来、化繁为简的讲解,让她隐隐感觉到,此女胸中所学,恐怕远非她所能想象。
接下来的几日,裴敏儿怀着一种近乎探究的好奇,逐渐融入了苏家村的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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