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3年秋,巍山古城在一场连绵三日的阴雨后,空气里还飘着若有若无的霉味。七十岁的赵老倌像往常一样,天蒙蒙亮就打开了自家茶馆的门板。他在这十字街开了四十年茶馆,闭着眼睛都能摸出门外那块“赵记茶馆”的木招牌被雨水泡得边缘发胀的位置。
但那天早上,他的手摸了个空。
赵老倌眯起昏花的眼睛朝门外望去,然后整个人僵在了门槛上。
十字街的布局全变了。原本斜对面的银器店不见了,变成了一栋唐代风格的二层木楼,翘角飞檐,门前挂着两盏红灯笼。青石板街道宽了一倍有余,街道两旁店铺的招牌全是他看不懂的弯弯绕绕的文字——古彝文,他后来才知道。
最让他心惊的是,街上静得出奇,只有薄雾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流淌,连一声鸟叫都听不见。
“撞鬼了。”赵老倌喃喃自语,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烟斗,却不敢点上。他退回茶馆,悄悄合上门板,只留一道缝向外窥视。
茶馆里,老式挂钟的指针停在三点四十七分,再也不动了。赵老倌试了试手机,没有信号;电视机打开后只有雪花和刺耳的噪音。他觉得自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,困在一个陌生的旧时空里。
“有人吗?”一个颤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
赵老倌小心地打开门,看见邻居家的孙子李小宝站在外面,脸色惨白。
“赵爷爷,街上...街上的人都变了。”十四岁的李小宝结结巴巴地说,“我爸妈不见了,店里坐着个穿古装的女人,她...她对我笑,嘴里没有舌头。”
赵老倌把孩子拉进茶馆,给他倒了杯热茶。李小宝的手抖得厉害,茶水洒了一身。
“别怕,有赵爷爷在。”赵老倌嘴上安慰,心里却直打鼓。他想起祖父讲过的传说——巍山古城每隔百年会经历一次“回魂日”,南诏古都会在现世显形一天,然后恢复原状。但祖父说过,那只是传说啊。
临近中午,雾气稍微散去,街上开始出现“人影”。他们穿着唐代南诏时期的服饰,慢悠悠地在街上行走,交谈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听不清内容。他们的面容模糊,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。
赵老倌和李小宝躲在茶馆里,透过门缝观察外面。突然,李小宝抓紧了赵老倌的胳膊:“赵爷爷,你看那是不是王阿姨?”
对面绸缎庄门口,站着一个体态丰?的中年妇人,穿着华丽的绣花长裙,发髻高耸。她的脸分明是隔壁米粉店老板娘王淑芬的模样,但眼神空洞,嘴角挂着僵硬的微笑。
“别出声。”赵老倌捂住李小宝的嘴。
就在这时,茶馆深处的阴影里传来一声轻响,像是茶杯放在木桌上的声音。赵老倌浑身一颤,他清楚地记得,自从变故发生,茶馆里只有他和李小宝两人。
“来者是客,何不共饮一杯?”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黑暗处传来。
赵老倌战战兢兢地端起油灯,朝声音来源走去。在最里面的那张老茶桌旁,坐着三个模糊的人影。随着灯光靠近,他们的轮廓逐渐清晰——那是两男一女,穿着南诏贵族服饰,面容却异常熟悉。
“老天...”赵老倌倒吸一口冷气。那三张脸,分明是他已故十年的父亲、早年难产而亡的妻子,还有三十年前在十字街车祸身亡的童年玩伴老陈。
“坐吧,赵德福。”那个长着他父亲面孔的人开口了,声音却完全陌生,“时候到了,该回家了。”
赵老倌本名正是赵德福,这名字已经几十年没人叫过了。他双腿发软,几乎站立不住。
“你们...是谁?”他颤声问道。
“我们是归乡的游子,和你一样。”长着妻子面容的女子微微一笑,那笑容既熟悉又恐怖,“十字街开了口子,迷路的孩子该回家了。”
李小宝突然尖叫起来,指着窗外。赵老倌转头看去,只见街上的雾气变成了血红色,那些“人影”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融化,变成一滩滩暗红色的液体,渗入青石板缝隙。空气中弥漫开铁锈般的腥味。
“时辰不多了。”长着老陈面孔的人说,“要么跟我们走,要么永远留在这夹缝里。”
赵老倌突然明白了什么。他拉起已经吓瘫的李小宝,转身就往茶馆后院跑。后院有一口老井,据说从南诏时期就一直存在。赵老倌的祖父临终前含糊地说过,如果遇到“回魂”,井水能指明生路。
井水浑浊,泛着诡异的红光。赵老倌探头看去,水面上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,而是一幅活动的画面——现代的十字街,行人如织,阳光明媚。但那景象正在慢慢褪色,如同老照片曝光。
“必须回去!”赵老倌对李小宝喊道,“他们在偷走我们的时间!”
回到茶馆前厅,那三个“人”已经站起来了,他们的身体开始膨胀变形,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。
“执迷不悟。”他们异口同声地说,声音重叠在一起,刺得人耳膜生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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