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虚数画廊的内部,是常理无法度疆的王国。
林默三人踏入的瞬间,外界的一切声响与光线便被彻底吞噬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压在耳膜上的、厚重的寂静,以及一种无处不在的、流动的视觉噪音。空气粘稠得如同油画颜料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松节油和某种腐败花果的混合气味。
他们并未站在坚实的走廊或大厅中,而是立足于一幅“画”里。
脚下是粗糙的、带着笔触感的深蓝色“地面”,仿佛凝固的午夜海洋。头顶并非天花板,而是大片狂乱涂抹的、介于赭石与猩红之间的色块,如同暴怒的天空,缓缓地、令人不安地翻涌着。四周,原本应该是墙壁的地方,矗立着并非实体的、由不同色彩和线条构成的“景象”——一片扭曲的、枝干如同痉挛手臂的枯树林;一座由几何形体胡乱堆砌、违反透视原理的城堡;一群漂浮在半空、面容模糊、只有巨大悲伤眼睛的人形光影。
这些“画中景”并非静止。枯树的枝条会突然抽搐般舞动,城堡的窗户内闪过难以名状的影子,那些人形光影会缓缓转头,用空洞的眼睛“注视”着闯入者。整个空间,就是一个巨大、活着、并且充满恶意的艺术牢笼。
“定位仪失效了!”阿哲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,他手中那个由几个诡物零件和电子设备拼凑起来的仪器屏幕,此刻正被毫无意义的彩色雪花占据,“这里的空间规则……比我们上次来时更混乱了!信号受到强烈干扰,那个镜子的能量源也变得飘忽不定。”
“意料之中。”苏媛的声音依旧冷静,但紧握着记录本、指节有些发白的手暴露了她的紧张。她快速观察着四周,“核心诡物的出现,加剧了这里的‘活性’。不要依赖设备,用眼睛,用感觉。记住我们推测的路径。”
林默点了点头。他强迫自己忽略那些试图引诱他目光的、充满暗示性的扭曲色彩和诡异景象,将注意力集中在老者最后的那句警告上。“镜子映照的……最不愿看见的真实。”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,刺在他的意识深处。在这座由情绪和潜意识构成的美术馆里,这样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。
他选择了那条偏离主干道、更加迂回曲折的小径。这条路在苏媛的简图上被标记为“情绪回廊”,据说会强烈放大闯入者的内心情感,并将其以扭曲的视觉形式呈现出来。
踏入回廊的瞬间,环境骤变。
冰冷的蓝色地面变成了温暖、柔软,却带着某种不详弹性的肉粉色“地毯”。两侧的“画作”不再是风景或静物,而是变成了不断流动、变化的、充满象征意义的图案。林默瞥见一团不断凝聚又散开的墨迹,隐约构成他童年老屋的模样,却散发着一种被遗弃的悲伤;阿哲则看到无数细小的、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光丝在空中缠绕,最终编织成一张巨大的、嘲讽的笑脸,让他脸色瞬间难看;苏媛面前,则浮现出无数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的数字和公式,但它们正在以一种逻辑崩坏的方式自我瓦解、重组,让她眉头紧锁。
回廊在回应他们潜藏的焦虑。
“稳住心神!”林默低喝一声,“不要被它引导!这些都是幻觉!”
他集中意志,努力将那些试图勾起他回忆和情绪的画面摒除在意识之外,目光坚定地望向回廊深处。那里,色彩更加混沌,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那里搅拌、发酵。
然而,就在他们艰难前行之时——
“轰!!!”
一声沉闷的、仿佛能震碎灵魂的巨响,从画廊的深处,那主干道“色彩奔流大道”的方向猛烈传来。
紧接着,一股狂暴的、带着硫磺与血腥气息的能量冲击波,如同海啸般沿着画廊的结构扩散开来。整个“情绪回廊”剧烈地摇晃起来,肉粉色的“地毯”掀起波浪,两侧流动的画面瞬间破碎、飞溅,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。
“是雷烈!”阿哲稳住身形,骇然望向冲击波传来的方向,“他……他在强行破坏!”
那股能量特征他们太熟悉了,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毁灭意志。
“加快速度!”林默心头一紧。雷烈用这种蛮横的方式推进,固然会吸引绝大部分火力,但也可能彻底搅乱画廊的平衡,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,甚至可能提前惊动那个位置不断移动的“卡珊德拉之镜”。
三人不再迟疑,顶着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余波和更加不稳定的环境,加速穿过“情绪回廊”。
越是深入,画廊的景象越发超现实。他们经过一个“房间”,那里悬浮着无数大小不一的时钟,但所有钟表的指针都在以不同的速度、或顺或逆地疯狂旋转,滴答声汇成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噪音风暴。他们穿过一条“走廊”,两侧挂满了肖像画,画中人的眼睛会一直跟随着他们移动,嘴唇无声开合,仿佛在诉说着恶毒的诅咒。
而雷烈造成的破坏痕迹,也时而可见。一处原本应该是美丽花园的景象,此刻被蛮力撕裂,露出了后面混沌的、如同未完成草稿般的色块底层;一尊由纯粹光影构成的雕塑,被砸得粉碎,逸散的能量像垂死的萤火虫般飘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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