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殿厚重的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,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窥探隔绝开来。珩脸上那属于“人王”的威严与冷厉如同潮水般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,以及眼底深处难以抑制的灼热。
他没有立刻前往寒玉床,而是静静地站在大殿中央,闭上眼睛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空气中浓郁的灵气对他而言如同鸡肋,他真正需要的,是另一种力量。
“人心,启。”他心中默念。
双眸深处,淡金色的流光无声蔓延。刹那间,他的感知以这座宫殿为中心,如同水银泻地般向着整个人圈城池扩散开去!无数条纤细的、无形无质的“人心丝线”在他“眼前”浮现,它们来自城池中的每一个角落,连接着每一个存活于此的人族。
与议事堂中那些官员的丝线不同,此刻涌入他感知的,是数十万条更加杂乱、更加微弱,却也更加真实的情绪脉络!
恐惧、麻木、饥饿、绝望……这些依旧是主调,如同沉重灰暗的底色。但此刻,在这片灰暗之上,却星星点点地闪烁起了一些别样的微光!
那是……希望!虽然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,却真实存在!
那是……敬畏!对他方才铁血手段的恐惧,以及一丝对强权的本能崇拜!
那是……祈求!对食物,对安全,对不再被欺凌的最基本渴望!
更有一种……被压抑了太久、几乎快要遗忘的——认同与归属!在他那番话语的煽动下,在这绝境之中,他们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点什么,而那个斩杀了“恶吏”、许诺了未来的少年“人王”,似乎成了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!
这些情绪驳杂不堪,质量低下,甚至充斥着负面能量。但它们数量庞大,并且其中蕴含的那一丝丝“认同”与“希望”,对于珩而言,却是最关键的引子!
“果然……”珩心中了然。这些被妖族如同牲畜般圈养、经历了无数苦难才挣扎存活下来的人,他们的心灵早已千疮百孔,却也正因为绝望,所以对哪怕一丝微光也会拼尽全力去抓住。他们的“归心”,并非源于多么崇高的理想,而是源于最原始、最朴素的生存本能——依附强者,寻求庇护。
而这,恰恰符合了“人王”汇聚皇气的最基础条件:统御子民,承载其念。
“足够了。”珩睁开眼,不再犹豫。他走到大殿中央,盘膝坐下。
他并未运转任何妖族“传授”的功法,而是依照觉醒的人王体本能,以及天机老人残魂中那些破碎记忆带来的指引,开始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呼吸、凝神。
他意念沉入丹田,沟通那柄悬浮的、依旧空泛却渴望填充的“人王剑”虚影。
嗡……
人王剑轻轻震颤,发出无声的嗡鸣。一股无形的吸力以珩为中心,悄然散发开来。
下一刻,惊人的变化发生了!
只见丝丝缕缕淡金色的、仿佛蕴含着山川厚重与众生愿力的氤氲之气,开始从虚空中渗透而出,旋即越来越浓!它们并非从外界的灵气中转化,而是直接从这片被妖族强行开辟、囚禁着数十万人族的“王地”的山川大地中,从那些与他建立了“人心丝线”连接的子民身上,被强行抽取、汇聚而来!
这就是人皇气!独属于人族皇者的修炼本源!其品质与数量,直接取决于统御疆域的质量、子民的数量以及……子民对“王”的归心程度!
此刻,虽然人圈地域狭小贫瘠,子民孱弱不堪,归心程度也大多源于恐惧与最基本的生存需求,但这确确实实是数十万活生生的人族!他们在此地生存,此地便为王土!他们认同珩为王,其念便可化皇气!
磅礴却驳杂的淡金色皇气如同百川归海,汹涌地涌入珩的体内!
这股力量并不温和,其中夹杂着无数杂念:
“……新王杀了墨长老……是好是坏?会不会引来更大的祸事?”
“……他说会让我们吃饱……是真的吗?我已经三天没吃到像样的东西了……”
“……阿爹就是被妖族抓走的……王……您能为我们报仇吗……”
“……好好干活……表现价值……才能活下去……”
“……他看起来好厉害……一眼就瞪死了墨长老……”
“……人族……真的还能有希望吗……”
……
无数纷乱的心声、情绪碎片伴随着皇气冲击着珩的识海,如同亿万人在他耳边嘶吼、哭泣、祈求!若是心志不坚者,瞬间就会被这庞杂的念力冲垮心神,陷入疯狂!
但珩的意志早已在无尽的伪装、压抑以及与天道抗衡中磨砺得坚如磐石!他紧守灵台清明,运转人王体特有的法门,如同一个最精密的筛子,疯狂地过滤、提纯着涌入的皇气!
将那代表着“恐惧”、“绝望”、“饥饿”、“仇恨”的负面杂念尽可能剥离、排出体外,这些负面能量逸散在殿中,使得空气都变得沉重压抑,而将那极其微少的、却至关重要的“认同”、“敬畏”、“期盼”、“希望”的正面念力留下,融入皇气本源,再引导其汇入丹田,被那柄“人王剑”虚影如同长鲸吸水般吞噬吸收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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