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初的几天,整支行军队伍简直如同一盘散沙。
代表各种指令的旗帜在空中挥动,但对这群新兵而言,那不过是些颜色鲜艳的布条,其含义如同天书。
每晚的扎营都像是一场灾难,帐篷歪歪斜斜,绳缆纠缠不清。
用餐时分更是一片混乱,人人争先恐后,仿佛慢一步就会饿死。
而就连挖设厕坑这种最基本的事,也需要摸索和争吵半天。
西里尔斯就身处在这片混乱之中,感受着荒凉之地刮过的刺骨寒风,眼前是望不到边的贫瘠土地,连最顽强的荆棘丛都难以在此生存。
旅途并非一帆风顺。
某个夜晚,一头被饥饿驱使的戈壁岩狼试图拖走驮运物资的驼兽,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骚乱和恐慌。
而这,仅仅是诸多麻烦中的一例。
每一次意外,都像是一次对这群乌合之众的小小考验。
然而,几天艰苦的磨砺之后,变化悄然发生。
当代表“急停”的黑色旗帜猛然落下时,队伍中不再有任何迟疑,整支队伍几乎同时顿住了脚步。
当代表“左翼警戒”的蓝白旗帜升起时,西里尔斯已经能本能地握紧武器,锐利的目光扫向左侧的荒野,无需思考,旗帜的语言已深深刻入他的骨髓。
扎营时,分工变得明确。
有人锤打地钉,有人拉扯风绳,有人架起铁锅,混乱被一种粗糙却有效的秩序所取代。
吃饭时,食物也能在沉默中有序传递。
当霜喉堡那仿佛由山岩本身雕琢而成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,这群新兵身上已然多了一份沉稳。
他们依旧稚嫩,但已绝非刚刚离开时的模样。
队伍沉默地走进堡垒那巨大阴影下的门洞,在内部的空地上集合待命。
骑士长命令他们等候,自己则先行前往堡垒深处的会议室禀报。
“大人,新兵已带到。日夜兼程,历时十五天。现已能做到令行禁止。”骑士长声音洪亮地汇报,顿了顿,又补充了一句,“此次行军,我们还发现了一名具有治疗天赋者。”
随后,他将记载着西里尔斯姓名、籍贯和技能的文书呈上。
沃顿·莫顿子爵此刻正用一块绒布,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柄标志性的宽刃重剑。
目光扫过文书,当“青铜号角”以及其下的“西里尔斯·影棘”这个名字映入眼帘时,他擦拭剑刃的手停顿了。嘴角的肌肉难以察觉地抽搐了一下。
是他。那个青铜号角的小佣兵。不知天高地厚,竟敢觊觎艾莉娅的混账小子?
三年前的画面瞬间在他脑海中复燃:西里尔斯虚弱的身影、女儿与他独处时的眼神、以及三年来那些不断寄来的信件……强烈的反感和警惕瞬间攫住了他。
子爵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。
“治疗者?”他冷哼一声,声音不大,却清晰刺耳,“霜喉堡的城墙后面,不需要娇嫩的花朵。前线,”
他加重了语气,看向骑士长,“把他给我放到前线去。那里才最缺人手,也最考验一个人所谓的…‘勇气’和‘价值’。”
“勇气”与“价值”这两个词,被他咬得极重,充满了讽刺的意味。
“和其他新兵一样,编入先锋营,即刻报道。”
命令斩钉截铁,不容任何置疑。
骑士长眉头紧锁,嘴唇微动,似乎想进言几句,但迎上子爵那冰冷的目光,最终只能将所有话咽回肚子里,“遵命,大人。”
他的无奈中,掺杂着一丝对西里尔斯未来的沉重预感。
新兵们被一名面色冷硬的军官带领着,穿行于迷宫般阴暗的通道,最终来到了所谓的“先锋营”驻地。
一个巨大、拥挤、空气污浊的营房。
通铺上堆满了形色各异的铺盖卷,里面大多是一些眼神冷漠的老兵,他们用打量货物的目光扫视着这群新来的“雏鸟”。
新兵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放下简陋的行囊,没记住几张同伴的脸,一句寒暄尚未来得及出口。
咚!
一声低沉的战鼓声骤然炸响!
紧接着,鼓声连绵!
瞬间,整个营房沸腾了!
刚才还或坐或卧的老兵们以惊人的速度抓起手边的武器,冲出营房。
新兵们则陷入一片茫然和慌乱。
“兽人进攻了!上城墙!快!他娘的快!”咆哮声在通道内回荡。
杂乱的脚步声、金属盔甲的撞击声、粗重的喘息声瞬间淹没了西里尔斯的感官,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,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。
他完全是被人流裹挟着向前狂奔。
直到此刻,他仍不完全明白“先锋营”意味着什么,也未彻底意识到子爵那命令中深藏的恶意。
他只知道,那鼓声和空气中弥漫的恐怖气氛,比北地最狂暴的风雪还要可怕千万倍。
当他被身后的人推搡着,跌跌撞撞地登上那高耸的主城墙时,地狱般的景象瞬间将他彻底淹没。
极目远眺,城墙之下,不再是荒芜的戈壁,而是由无数兽人组成的、望不到尽头的黑色怒潮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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