倘若贾蓉不育的消息传开,后街那些族人必定蜂拥而至,争着要过继到宁国府,美其名曰延续香火传承血脉。
贾敬年事已高,指望不上,难道东府一脉就此断绝?届时族人为争夺嗣位,只怕要闹得鸡犬不宁,徒增笑柄。
贾母紧握拳头,沉声道:此事关系重大,终究要等敬儿回来定夺。
凌策却正色道:按理不该由我多嘴,但事急从权。敬老爷在城外清修多年未归,老太太作为一家之主,须得先拿个章程。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局面。
见贾赦、贾政束手无策,贾母长叹一声:策哥儿有何高见?
尤氏与可卿也投来恳切的目光。若让外人入主宁国府,她们往后的日子怕是生不如死。
凌策从容道:不如来个偷梁换柱。暂且压下贾蓉之事,待时机成熟,让嫂嫂假称有孕,再从应天府分支抱养个新生儿。既然血脉已断,与其交给外人,不如维持现状。
可卿望着运筹帷幄的凌策,心头忽然怦怦直跳。
凌策本不必亲自插手,此事牵扯越深,日后风险越大。但贾家实在无人可用。先前探望贾蓉时他已暗中引导,可惜无人领会。
如今若不及时引导众人按他的思路行事,待宗人府等衙门介入就晚了。必须尽快定下调子,才能保全可卿。况且控制个废人,总比应付那些野心勃勃的族人容易。要借贾家之势,从东府入手最为便利——毕竟族长之尊,有时比西府更管用。
宁国府后院。
凌策指着昏迷的贾蓉道:已敷了止血生肌的药,其他方面......
可卿险些失笑——本就子虚乌有之事,纵有灵丹妙药又如何?望着不省人事的丈夫,她心中五味杂陈。要说悲痛,实在谈不上;要说欢喜,倒也未必。若非要形容,倒像是看戏人的心境。先前在宁正堂落泪,是恐惧未来;如今尘埃落定......
多亏叔叔周全。若非您出谋划策,东府不知会乱成什么模样,我与太太只怕......
见可卿眼中既有释然又带着迷惘,凌策轻叹一声。
“嫂嫂无需多虑,我这般打算全是为了贾家。如今贾蓉已成这般模样,东府香火断绝已成定局。即便从族中过继子嗣给敬老爷,终究不是东府血脉。”
既然如此,不如暂且隐瞒此事,待日后收养一个初生婴儿抚养成人。嫂嫂既能有所依靠,贾蓉晚年也有人照料,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。
可卿轻轻颔首,迟疑片刻低声问道:
叔叔,当真是他害了......
凌策微微点头,此事早已尘埃落定,再无转圜余地。贾母等人也决不允许旧事重提,故而贾蓉此生注定要困在这方寸之地!
这正是凌策不愿让人过继的原因——贾蓉最易掌控,他的生死去留,全在凌策一念之间!
凌策叮嘱道:
贾蓉眼下状况尚可,只怕神智会日渐不清。往后嫂嫂少来为妙,只需安排大夫与下人照料便是,免得听见什么不堪之言......
可卿闻言一怔,霎时面色惨白,暗想叔叔此言莫非已知晓公公对我的非分之念?若真如此,在叔叔眼中我岂非成了轻浮之人?
见她如此神情,凌策莞尔道:
嫂嫂宽心,此事并无旁人知晓。我深知嫂嫂品性高洁,全是贾珍禽兽不如。此事我定会守口如瓶,绝不外传。
幸而如今贾珍已死,贾蓉又是这般模样,往后再无人知晓此事。嫂嫂只管安心度日,从今往后,嫂嫂的天地再也不似从前那般逼仄了。
这朗朗乾坤,这锦绣河山,这姹紫嫣红,这潋滟波光,都将成为嫂嫂眼中的风景,心中的画卷。再不必为那些腌臜事烦忧,从此只为自个儿活着。
可卿听得怔在原地,只觉脑中一片空白,眸中唯余凌策的身影......
宁安堂内,
贾母刚吩咐完凌策交代的事宜,忽觉脑中嗡鸣,急声道:
快,速回西府!那边还捆着许多刁奴,若是惊扰了姑娘们......
众人闻言皆是一惊,慌忙起身欲行。东府之事尚可遮掩,若西府再生事端,那才真是祸不单行!
凤姐连忙劝慰道:
老太太莫急,不妨事的!策兄弟早让李姑娘在后院陪着姑娘们。莫说那些背主的奴才,便是黑甲卫亲至也近不得身!
贾母这才放下心来,斥道:
休得胡言!黑甲卫乃天子亲军,岂容你随口玩笑?
环视屋内众人,叹息道:
敬儿也该回来了,待他回府时诸事应当都已料理妥当。届时再去宗人府报备罢。珍哥儿媳妇,你且带人准备丧仪所需。
尤氏仍在啜泣,闻言只得哽咽应下。见她这般模样,贾母暗忖单靠她怕是不成,又叹道:
可卿那边还要照看蓉哥儿,等蓉哥儿醒来后肯定离不开人。凤姐儿,这几 就在这边帮忙,多跟珍哥媳妇学着些。
凤姐闻言喜上眉梢。在贾府,是否操办过红白喜事可是大不相同。她虽年轻,却深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。只要把贾珍的丧事办得体面,往后谁还敢说她不经事?况且老太太这是在栽培她,将来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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