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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春的傍晚,天际还残留着一抹橘红色的霞光,如同稀释了的胭脂,淡淡地晕染在西安城的轮廓线上。陈飞驾驶着那辆不算崭新但擦拭得干干净净的轿车,汇入了出城方向愈发拥挤的车流。五一黄金周的气息已然在空气中弥漫,带着一种躁动而又欢快的节拍。他的目的地,是数百公里之外的河南周口老家,那片孕育了他的黄土地,那里有他此刻最想见到的人——他的父母。
车内播放着舒缓的音乐,但陈飞的心跳却比节奏更快。后视镜里,能看到后排座位上李梦琪细心准备的一些礼品盒,包装精美,那是给未来公婆的见面礼,也是她的一份心意。想到李梦琪,陈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,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。这个城市里长大的姑娘,像一束明亮而不刺眼的光,照进了他这个从农村奋斗出来的青年生命里。他们的婚礼,就定在五天之后,黄金周的第一天。
这场婚礼,几乎是由李梦琪家一手操办的。李家在西安本地算是根基深厚的家庭,梦琪的父亲经营着一家效益不错的公司,母亲是位温婉知性的中学教师。他们疼爱女儿,也对踏实努力的陈飞颇为认可。因此,从选定五星级酒店的国际宴会厅,到联系顶尖的婚庆团队,再到确定菜单、挑选婚纱,李家父母几乎包揽了一切,力求尽善尽美。陈飞心里是感激的,但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作为新郎,他希望能为梦琪、为这场婚礼承担更多,然而经济条件和社会资源的差距,让他有时感到力不从心。他曾提出要分担部分费用,却被李家父母温和而坚定地拒绝了:“小飞,你和梦琪好好过日子就行,这些事我们来,都一样。” 话虽如此,那份属于男人的自尊心,偶尔还是会像微小的石子,在他心底泛起涟漪。
唯一让他觉得必须亲自完成、且意义重大的,就是回老家接父母来西安。这是他的根,是他的来处,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必须亲自到场,见证他开启人生新篇章的时刻。而且,一个至关重要、甚至让他有些忐忑的环节即将到来——双方父母的首次见面。
虽然他和梦琪感情深厚,双方在沟通上也毫无障碍,但成长环境、生活阅历的巨大差异,像一条无形的鸿沟,横亘在两个家庭之间。陈飞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,面朝黄土背朝天了大半辈子,普通话都说得带着浓重的乡音,举止间是洗不掉的朴实与泥土气息。而李父李母,是典型的城市知识分子和成功商人,见多识广,举止优雅。陈飞内心深处,难免担忧父母会因为不熟悉城市礼仪而感到拘谨,也怕李家父母,尽管他们一直很和善,会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轻视。
思绪纷飞间,车子已经驶上了高速。夜色逐渐浓重,路灯如同串串明珠,向后飞逝。他摇下车窗,让微凉的夜风吹拂面颊,试图驱散心头的杂念。他想起了离家那年,父亲在村口送他,塞给他一叠皱巴巴的钞票,话不多,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出去了,就好好干。”母亲则红着眼眶,反复叮嘱他吃饱穿暖。这些年,他在西安扎下了根,回家的次数却屈指可数。每一次回去,都能看到父母鬓边新增的白发,和眼角加深的皱纹。这次回去,是要接他们来参加自己的婚礼,想到这里,一股混合着喜悦、辛酸与责任感的暖流涌上心头。
经过数小时的夜间行驶,当熟悉的村庄轮廓在车灯前显现时,已是深夜。万籁俱寂,只有几声犬吠点缀着乡村的宁静。家里的老屋还亮着灯,昏黄的灯光从窗户透出来,像海上指引归航的灯塔。陈飞停好车,刚推开虚掩的院门,就看到父母披着外套迎了出来。
“咋这么晚才到?路上吃饭了没?”母亲上前,习惯性地帮他拍打并不存在的尘土,眼里满是关切和喜悦。
父亲站在一旁,脸上是克制着的笑容,接过陈飞手里并不沉重的行李:“车没事吧?路上顺不顺利?”
“没事,爸,妈,都好着呢。”陈飞看着父母,心头一热,“赶紧进屋,外面凉。”
家里显然经过了一番彻底的打扫,虽然家具陈旧,但处处整洁。桌子上还摆着留给他的饭菜,用纱罩罩着,显然热过不止一次。此情此景,让旅途的疲惫瞬间消散。他简单洗漱后,坐下来一边吃着母亲做的家常菜,一边和父母说着婚礼的安排。
“梦琪家里都把酒店、婚庆公司啥的都定好了,就等你们过去。”陈飞尽量让语气轻松,“到时候双方家长见个面,熟悉一下。”
母亲显得有些紧张:“他爸,咱这……去了不会给娃丢人吧?人家是城里的大人家,咱啥也不懂。”
父亲沉默地吸了一口烟,烟雾缭绕中,他的神情显得格外凝重:“按礼数,这结婚的大事,咱家应该出力的。可这……”他环顾了一下这间老屋,未尽之语里是无奈和歉疚。
陈飞赶紧放下筷子,握住母亲粗糙的手:“妈,你说什么呢!你们能去,就是我最大的面子。梦琪爸妈人都特别好,通情达理,不用担心。梦琪还给你们准备了礼物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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