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医生怎么说?”她问,声音里努力保持着镇定。
陈飞把医生的建议复述了一遍,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别人的病情。说完后,他苦笑道:“有意思吧?一个中医养生专家,得了最典型的现代病。就像厨子不会做饭,画家是色盲。”
“别这么说。”李梦琪转身面对他,双手捧住他的脸,强迫他看着她的眼睛,“你是人,不是神。这些年你承担了多少压力,我最清楚。‘岐黄’从无到有,从一家小医馆到现在的规模,每一步都是你呕心沥血走出来的。你的身体是在抗议,是在提醒你该慢下来了。”
她的眼眶红了,但眼神依然坚定:“陈飞,我们不需要更大的商业版图,不需要更多的荣誉。我们需要的是你健康平安,是我们一家人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。”
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,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,像是自然的节拍器。陈飞看着妻子眼中的倒影,那里有自己的影子——一个疲惫的、需要重新审视生活的男人。
“我有点害怕。”他低声承认,这是今天第一次允许自己说出真实的感受,“不是怕病本身,而是怕……如果我倒下了,‘岐黄’怎么办?那些依赖我们的人怎么办?你和孩子们怎么办?”
李梦琪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,但她笑着摇头:“你总是想着别人。现在,就想想你自己。想想我们。”
那天晚上,孩子们睡着后,陈飞和李梦琪坐在书房的茶台前。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台灯,光影在紫砂茶具上跳跃。李梦琪手法娴熟地温壶、置茶、冲泡,茶香随着蒸汽袅袅升起。
“记得我们刚结婚时,最大的梦想就是在西安有个自己的小家。”她将茶杯推到他面前,“后来是开‘仁心堂’,能帮到身边的人。再后来,梦想越来越大,大得有时候我都觉得陌生。”
陈飞端起茶杯,看着澄澈的茶汤中自己的倒影:“师父当年说过,道医之道,贵在平衡。我教别人要平衡工作与生活,平衡欲望与能力,平衡进取与知止。可我自己呢?”
他抿了一口茶,继续说道:“这些年,我像个不断加速的陀螺,不敢停,也不能停。每次新的分店开业,每次达成新的合作,每次获得奖项,都让我觉得必须做得更多、更好。我告诉自己这是在传播中医文化,是在帮助更多人——这些都没错。但我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:如果传播者自己先倒下了,那么一切又有什么意义?”
李梦琪静静听着,等他停下来,才轻声说:“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时候的样子吗?”
陈飞抬头看她。
“不是你在台上演讲的时候,不是接受采访的时候,甚至不是你治好疑难杂症的时候。”她的目光温柔如水,“是你教念安认草药时,耐心讲解的样子;是你陪念熙做手工时,笨拙但认真的样子;是你每天早晨在院子里练功时,那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样子。那些时候,你是完整的、放松的、真实的。”
她顿了顿:“飞,事业很重要,理想很重要,但这一切的基础是你自己。如果你不在了,或者病倒了,那么‘岐黄’再成功,对你、对我们,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
这番话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陈飞心中某扇紧闭的门。他突然意识到,这些年他虽然取得了世俗意义上的巨大成功,却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最初学医时的那种纯粹快乐——那种仅仅因为帮助了一个人、缓解了一份痛苦而感到的满足。
“我想调整。”他终于说,声音里有了决断,“不是放弃,是调整。”
接下来的几周,陈飞开始践行自己开给患者的“处方”。
他严格遵守作息时间,晚上十一点前必定休息,早晨六点起床练功。李梦琪重新设计了他的饮食,以清淡的蔬菜、杂粮、优质蛋白为主,那些为了应酬不得不参加的酒局能推则推。他恢复了每周三次的游泳——不是作为锻炼任务,而是作为真正享受的运动。
工作上的调整更为艰难,但也更为必要。
他首先召开了集团高管会议。在宽敞的会议室里,面对那些跟随他多年的伙伴,陈飞坦承了自己的健康状况和思考。
“这些年,我们一直在奔跑,取得了令人骄傲的成绩。”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脸,“但我最近意识到,最快的速度不一定能带我们到达最远的地方。有时候,慢下来,才能看得更清楚,走得更稳。”
他宣布了几项重要决定:第一,逐步将日常运营决策权下放给各业务板块的负责人,自己更多聚焦于战略方向和企业文化建设;第二,严格执行自己每周只工作五天的计划,周末除非极端特殊情况,不再处理工作;第三,重新设计高管团队的绩效考核体系,增加对“工作与生活平衡”的考量。
“我希望‘岐黄’不仅是一家成功的健康企业,更是一个能让员工健康工作、幸福生活的平台。”陈飞说,“如果我们自己的人都处于亚健康状态,我们又怎么能真诚地帮助客户追求健康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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