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博士终于转入正题,开始讲解《女则》,论述“贞静柔顺”之道。然而那些训诫之言传入姜璃耳中,只让她觉得无比荒谬。在这锦绣堆砌的牢笼里,谈论着虚伪的德行的,正是造就了无数悲剧的规则的维护者。
下堂钟声响起。
苏婉音与几位贵女低声议论着宁郡主敖家悦的尊贵,言语间不乏羡慕与攀附之意。
慕容筝利落地合上书卷,走到姜璃身边,意味深长地低语:“听见了?‘早亡,无子女’……这皇室的金册玉牒上,轻飘飘几个字,底下不知埋着多少枯骨。”她的话像一根针,精准地刺破了平静的表象。
司徒秀也凑过来,圆脸上带着天真的感慨:“诗韵公主也好可惜啊,那么早就……”
姜璃没有回应
这堂课,像一场无声的凌迟。每一个被提及的名字,都在提醒她身在何处,背负着什么。她孤立在一片珠环翠绕之中,仿佛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的韧草,与这满堂温室娇花格格不入。
前路艰险,但她脚下的每一步,都必将走得无比坚定
一个闷热的午后。太学院后山的芙蓉圃需人打理,女学生们被分派前去帮忙。司徒秀兴冲冲地走在最前,却不慎惊动了草丛中一窝野蜂。
蜂群嗡鸣着炸开,直扑而来!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,惊叫四起。苏婉音下意识地后退,却被裙摆绊倒;司徒秀呆立原地,眼看就要被蜇。
电光石火间,慕容筝一把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匕,挥砍格挡,动作迅捷,击落了几只近前的野蜂,但蜂群数量太多,她也左支右绌。
“别动!都蹲下!” 一声清叱响起。只见姜璃一个箭步上前,迅速从随身的小布袋里抓出几把碾碎的草药粉末,手腕一扬,带着刺鼻气味的药粉在空中弥漫开来。同时,她另一只手已将司徒秀拽倒在地,并用自己宽大的粗布外衫罩住了她和就近的苏婉音。
蜂群似乎极其厌恶那草药气味,攻势一滞,盘旋片刻后,竟渐渐散去了。
危机解除,场面一片狼藉。司徒秀吓得眼泪汪汪,苏婉音脸色煞白,发髻微乱,慕容筝手臂上被蜇了一下,迅速红肿起来。
“别碰!” 姜璃按住慕容筝想去抓挠的手,又从布袋里取出一个更小的瓷瓶,倒出些墨绿色的药膏,仔细涂在慕容筝的伤处。“忍一下,很快就好。” 她的动作熟练而专注。
药膏带来的清凉感瞬间压下了火辣辣的刺痛,慕容筝惊讶地看着她。
司徒秀惊魂未定,带着哭腔:“姜姐姐,谢谢你……刚才吓死我了……”
苏婉音整理着衣裙,神色复杂地看着姜璃,低声道:“多谢……姜姑娘。”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向姜璃道谢。
姜璃只是摇了摇头,将药瓶塞给慕容筝:“早晚各一次,明日便消。” 她顿了顿,看向惊魂未定的众人,补充了一句,“以后去草木深的地方,先撒点这个药粉,或者点燃艾草熏一熏,蜂虫不喜这气味。”
司徒秀好奇地拿起一点药粉嗅了嗅,立刻被呛得打了个喷嚏,逗得慕容筝忍不住笑了起来。连苏婉音也微微弯了嘴角。
回程的路上,气氛微妙地缓和了。司徒秀缠着姜璃问各种草药的问题,慕容筝看着自己迅速消肿的手臂,对姜璃的态度明显亲近了不少。苏婉音虽依旧话不多,却不再刻意与姜璃保持距离。
当晚,司徒秀将自己珍藏的蜜饯分给了众人,连姜璃的那份也硬塞了过去。慕容筝则拿出北境带来的肉干与大家分享。苏婉音犹豫片刻,竟也拿出了一小匣自己制作的、清心安神的香丸分赠。
姜璃看着面前堆着的蜜饯、肉干和香丸,沉默了一下,然后起身,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了几包分装好的草药,放在每人桌上。
“驱蚊防虫的。夜里若睡不安稳,香丸可助眠。” 她语气依旧平淡,但这份回礼,却代表着她心防的松动。
慕容筝拿起药包闻了闻,爽朗一笑:“看来以后出门,得把你这位‘神医’带上。”
司徒秀用力点头:“没错没错!姜姐姐懂的真多!”
苏婉音轻轻收起药包和香丸,低声道:“有劳费心。”
那日休沐,武平侯慕容烈难得抽空亲至太学院探望独女。他身形魁梧,虽已卸下甲胄换上常服,眉宇间依旧带着沙场淬炼出的凛冽气势,
慕容筝欢喜地迎上去,“爹!”
慕容烈锐利的目光扫过女儿,见她气色颇佳,神色稍缓。正待说话,视线却不经意掠过了站在慕容筝身后几步远、正与司徒秀低声说着什么的姜璃。
就在那一刹那,武平侯脸上的温和笑意骤然凝固,那双见惯生死、深邃如渊的眸子猛地定在姜璃脸上,仿佛穿透了时光,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再现的幻影。他几乎是脱口而出,声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震惊与难以置信:
“姜夫人!”
这三个字,如同冰锥,瞬间刺破了庭院内原本轻松的氛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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