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用介绍,沈星澜也知道,这就是陆砚深。他本人比财经杂志封面上的照片更具冲击力,那种糅合了慵懒与锐利的气质,矛盾而危险。
陆砚深的目光掠过神色各异的众人,最终,精准地落在了沈星澜身上。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,从她挽起的长发,到清冷的眉眼,再到微微抿起的淡色唇瓣,最后定格在她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上。
他几步走到她身旁的空位,拉开椅子坐下,一股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随之弥漫开来。他没有看她,却对着主位的周律师,用一种谈论天气般寻常的语气开口:“刚才似乎提到了我的名字?关于那份……‘合作意向书’?”
周律师颔首,将遗嘱的相关条款再次复述了一遍。
陆砚深听完,修长的手指在光洁的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,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,侧过头,目光终于正式落在沈星澜脸上。距离近了,她能更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抹疏离的兴味,如同在看一件有趣的藏品。
“沈星澜小姐,”他念她的名字,语速放缓,带着某种玩味,“顶级珠宝鉴定师,年仅二十六岁就已获得GIA等多个权威机构最高认证,经手鉴定物品总价值逾百亿,无一错漏。”他如数家珍般报出她的履历,显然早有准备。
沈星澜心头一凛,迎上他的目光,不闪不避。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,那是一种习惯于掌控一切的气势。
“看来,沈老先生为我们安排了一场别开生面的……合作。”陆砚深微微倾身,压低了声音,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,“用一段婚姻,换取你梦寐以求的博物馆和知识宝库,以及,”他顿了顿,眼底掠过一丝精光,“帮我拿到陆氏集团下一个关键项目所需的、来自沈家老派势力的支持。一笔各取所需的交易,很公平,不是吗?”
他的话语直白而残酷,撕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可能,将这场突如其来的婚姻,定位为赤裸裸的利益交换。
沈星澜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。星辉博物馆,那些凝聚了外祖父一生心血的藏品和笔记,对她而言,是职业道路上无法抗拒的诱惑,是接近“绝对真实”的阶梯。而外祖父,显然深知这一点。他甚至算准了陆砚深的需要,精心设计了这场棋局。
拒绝,意味着与梦想失之交臂,也意味着违逆逝者最后的、看似荒谬的安排。接受?则要将自己的未来与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捆绑,踏入一段建立在契约之上的虚假婚姻。
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两人身上,等待着她的反应。
沈星澜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。她抬起眼,清冷的目光直直撞入陆砚深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,声音不大,却带着玉石般的坚定与清晰:
“陆先生,”她开口,字句清晰,“在讨论任何‘合作’之前,我需要确认一件事。”
“哦?”陆砚深挑眉,似乎对她的反应颇感兴趣。
“据我所知,星辉博物馆地下保险库的第三区间,启用了一套最新的虹膜与指纹双重认证系统。”沈星澜的语速平稳,带着专业人士的笃定,“我想和陆先生打个赌。”
陆砚深眼底的兴味更浓:“赌什么?”
“就赌,”沈星澜缓缓道,目光锐利如她工作时使用的放大镜,“在未被告知的情况下,我能否仅凭一次尝试,就在您带来的、具备足够精度的感应器上,留下能通过那道系统验证的……唯一指纹。”
这是一个看似无关的赌约,却是一个试探,一个在巨大压力下,夺回一丝主动权的尝试,更是她向眼前这个未来“合作者”,展示自己专业权威与价值的无声宣言。
陆砚深凝视着她,片刻后,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。他身体微微后靠,姿态看似放松,眼神却愈发锐利。
“有意思。”他轻声道,“沈小姐,请。”
命运的齿轮,在这一刻,伴随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赌约,发出了沉重而清晰的、开始转动的声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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