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枚落在额间的、轻如雪片的吻,带着微凉的触感和难以言喻的珍重,如同一个烙印,深深地刻在了沈星澜的感知里。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,又在那之后骤然恢复流速。
陆砚深直起身,向后退了半步,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那因意外踉跄和那个吻而消失的距离。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,仿佛刚才那个带着克制温柔的动作,只是她恍惚间的错觉。只有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还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完全敛去的、复杂的暗涌。
“早点休息。”他声音有些低哑,说完这句,便转身,步伐沉稳地走向了自己的书房,没有再看她一眼。
沈星澜站在原地,额头上那微凉的触感仿佛还在燃烧,带着一种奇异的灼热,一路蔓延至心尖,让她心跳失序。她抬手,指尖轻轻碰了碰刚才被他亲吻的地方,那里光滑一片,什么都没有,却又好像留下了什么。
这一夜,沈星澜睡得并不安稳。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陆砚深说出“我的人,不容欺负”时的笃定眼神,以及那个轻如鸿毛却又重若千钧的额头吻。契约的边界在这个夜晚变得前所未有的模糊,一种陌生的、带着悸动和些许慌乱的情绪,在她一贯冷静的心湖里投下了巨大的石子。
接下来的几天,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进入了一种微妙的新阶段。陆砚深似乎比之前更忙,早出晚归,即使同在云顶府,碰面的时间也寥寥无几。但沈星澜能感觉到,那种刻意的、公事公办的疏离感淡去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、心照不宣的缓和。他会在她熬夜查阅资料时,让管家送来温热的牛奶和点心;她也会在他深夜归来时,习惯性地留意书房门缝下是否还亮着灯。
关于幕后黑手的调查,似乎进入了瓶颈。王太太那边能提供的线索有限,对方显然极其狡猾,清扫痕迹做得非常干净。而针对沈星澜的谣言虽然平息,但那种被暗处毒蛇窥视的感觉,并未完全消失。
压力,如同无声的雾霭,重新开始弥漫。
这天,沈星澜接到星辉博物馆一位老理事的电话,沟通交接事宜时,对方言语间透露出博物馆内部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,有几个早年跟随外祖父的“老人”,对她这个空降的、且背景(指与陆家的婚姻)复杂的继承人,颇有微词,甚至在暗中设置一些障碍。
工作上的阻力,加上始终悬在头顶的未知威胁,让沈星澜感到一种深切的疲惫。她并非畏惧挑战,但这种四面八方涌来的、混杂着利益、算计和过往恩怨的暗流,让她身心俱疲。
傍晚,她拒绝了司机接送,自己打车去了城郊一处安静的墓园。母亲就安葬在这里。她需要在一个绝对安静、没有算计的地方,待一会儿。
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雨丝,带着深秋的寒意。沈星澜没有打伞,任由冰凉的雨水打湿她的发丝和外套。她站在母亲的墓碑前,看着照片上母亲温柔却带着一丝忧郁的笑容,心中的委屈和疲惫如同决堤的洪水,汹涌而出。
她低声对着墓碑诉说,说着外祖父令人费解的遗嘱,说着星辉博物馆内部的暗涌,说着那些恶意的谣言和匿名的威胁,也说着……那个与她签订契约,却又一次次保护她,让她心思烦乱的男人。
“妈,我好像……有点看不清了。”她喃喃自语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,“我该怎么办?”
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,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和孤独。在这个世界上,她似乎一直都在独自面对一切。
不知在墓园里待了多久,直到天色完全暗沉,雨势渐大,她才恍然惊觉,自己的身体已经冻得有些麻木。她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,强迫自己振作起来,转身准备离开。
然而,当她走到墓园入口时,却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静静地停在雨幕中。车旁,一个挺拔的身影撑着一把黑色的伞,正静静地望着她来的方向。
是陆砚深。
他穿着深色的大衣,肩头已被雨水打湿了一片,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不短的时间。昏黄的路灯和迷蒙的雨丝模糊了他的轮廓,却让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眸,显得格外清晰和深沉。
沈星澜的脚步顿住了,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。
陆砚深迈开长腿,几步走到她面前,将手中的伞大部分倾向她,完全遮住了冰冷的雨丝。他的目光落在她湿透的头发、苍白的面颊和微微泛红的眼眶上,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。
“怎么不打伞?”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低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,更多的却是一种……关切。
沈星澜抬起头,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,雨水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滑落。在这一刻,在这个冰冷的雨夜,在这个她刚刚卸下所有坚强、流露出最脆弱一面的时刻,他的出现,像一团突然降临的暖源,瞬间击溃了她好不容易重新筑起的心防。
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只是看着他,眼眶不受控制地再次泛红,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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