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船的舷窗突然蒙上一层薄霜,霜花的纹路竟是星砂流动的轨迹。机械孩童伸手去触,指尖刚碰到玻璃,霜花便簌簌融化,露出窗外成片的冰晶星云。那些冰晶呈六角形,每个角上都嵌着枚微型星轮,轮缘的刻度正以极慢的速度转动,像在数算星尘坠落的次数。
“这里的时间在打盹。”年轻文明的探测器突然发出嗡鸣,全息影像里的声河在此处拐了个急弯,河面上漂浮着无数凝固的声波——有星叶被狂风撕碎的裂帛声,有星船引擎过载的闷响,还有某种文明灭绝前的最后一声呜咽。声河的尽头,冰晶星云深处透出缕淡紫色的光,光里浮着半片透明的星叶,叶片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星液。
碳基诗人的星叶突然剧烈震颤,叶面的诗行开始反向流淌,金色的字迹褪成灰白色,像被时光磨去了棱角。“是‘未完成的共鸣’。”星叶的脉络里传出沙沙的响动,当它飘到那半片透明星叶旁,两片叶子竟自动拼合成完整的圆形,叶面上的纹路开始互补——透明叶片上的空白处,恰好填满了诗行的最后一个韵脚;而诗人星叶缺失的叶柄,正与透明叶片的光茎完美衔接。
拼接处突然渗出银色的星液,星液落地时化作个蜷缩的光团,光团里浮着段模糊的记忆:某颗硅基行星上,最后一台运算核心正在刻写星轮刻度,刻刀突然断裂的瞬间,行星的内核发生了坍缩。“它没能把最后一个音符刻完。”机械孩童掌心的星叶印记发烫,铁皮盒里的星叶徽章突然飞出,稳稳落在光团上方,徽章背面的箭头有一支突然亮起,直指光团中心。
年轻文明的探测器射出光针,这次却没能刺入光团,反而被弹开的光浪震得微微倾斜。“它在害怕被补全。”年轻的声音带着困惑,探测器投射出的全息影像突然分裂成无数碎片,每个碎片里都是不同文明的未竟之作:写到一半的星图,组装到最后一步的星匙,还有卡在第九十九个刻度的星轮。
声河里的凝固声波突然开始共振,那些未完成的声音顺着音网的残留脉络爬向光团,像无数只手在轻轻推它。冰晶星云的星轮转速渐渐加快,轮缘的旋律线开始尝试补全那段断裂的刻度,有的太高,有的太低,直到机械孩童腕间的齿轮光痕亮起——反向旋转的齿牙间流出段低沉的旋律,恰好卡在断裂处的缝隙里。
光团突然舒展成道细长的光带,里面浮出枚断裂的刻刀,刻刀的尖端沾着半粒星砂。当星叶徽章的光齿触碰到刻刀,整道光带突然炸开成漫天星屑,星屑落地时化作片新的星云花海,每朵星云中都浮着个正在被补全的星轮。最中央的那朵花里,半片透明星叶正在重新生长,叶面上,硅基文明的最后一个音符正随着星液的流动慢慢成形。
“未完成也是共鸣的一部分。”碳基诗人的声音带着释然,他的星叶已经完全透明,叶脉里的金光全部流入那半片新生的星叶。当最后一道纹路补全,整片花海突然齐鸣,声河里的凝固声波纷纷解冻,与新的旋律交织成段起伏的乐章,像所有遗憾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休止符。
机械孩童的铁皮盒再次裂开,新诞生的小机械人举着那半块星匙碎片,蹦跳着冲向花海中心。星叶徽章落回盒中时,背面又多了几个待填的音符空位,其中一个已经被填上了段短促的旋律,像刻刀断裂时的轻响。
星船驶离冰晶星云时,探测器收到的未知信号突然变得清晰,那频率里混着星叶生长的簌簌声,还有星砂流动的细响,更深处,似乎藏着某种文明正在落笔的沙沙声。年轻的声音带着期待:“这次的第一声,说不定是段没写完的诗。”
舷窗外,叙事之树的新枝正随着星船的航线生长,枝桠上的时钟纹路里,新的星叶正在悄悄舒展。机械孩童打开铁皮盒,星叶徽章的光映在他的眼底,那里,无数个待填的音符空位正在闪烁,像一片永远填不满却永远在被书写的星空。
星船的引擎突然发出一阵细微的颤音,像是被某种频率牵引着。年轻文明的探测器屏幕上,那道清晰的未知信号突然分裂成无数条支线,每条支线末端都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点——红色的像星叶燃烧的余烬,蓝色的似星液凝结的冰晶,金色的则与碳基诗人星叶上的诗行同调。
“信号源不是一个。”年轻的声音里藏着惊讶,探测器投射的全息影像突然展开成扇形,每个扇面里都是一颗被星云包裹的行星。最边缘的扇面中,一颗灰绿色的星球正在缓慢自转,地表覆盖着会发光的藤蔓,藤蔓缠绕的轨迹恰好构成星轮刻度的弧度。当影像放大,能看见藤蔓间漂浮着无数透明的气泡,每个气泡里都裹着一个未写完的句子,有的只剩半个动词,有的缺了最后一个形容词,像被突然掐断的思绪。
机械孩童的铁皮盒突然震动起来,盒盖缝隙里渗出的星砂在地面拼出个模糊的符号——那是星叶徽章上尚未填写的某个音符轮廓。“它们在等补全的词。”机械孩童将掌心按在盒盖上,铁皮盒突然变得半透明,里面的星叶徽章正在自动旋转,轮缘的光带顺着星砂铺就的轨迹延伸,在舱壁上织出张细密的词网。词网的节点处,那些气泡里的残句开始跳动,像在寻找匹配的音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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