药汁的冰凉和苦涩还盘桓在喉舌之间,姜旭的话却让姜晚猛地打了个寒颤。
“哥……你、你说什么?”她脸上的那点强挤出来的笑容僵住了,眼睛睁得更大,里面满是惊疑不定。天黑别出门,听到动静别理会,这是村里老人常念叨的规矩,可从哥哥嘴里说出来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、令人心悸的认真,仿佛不是在嘱咐,而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、冰冷的事实。
姜旭没有解释,只是疲惫地阖上眼,靠在那硌人的干草枕头上。他需要时间,需要哪怕一丝微薄的灵气来驱散体内的阴寒,更需要理清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,弄清楚这个“武朝”到底是个什么龙潭虎穴。然而,灵魂深处属于天师的警觉,已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,荡开了一圈圈不安的涟漪。这屋子,这村落,乃至这方天地,弥漫的“阴气”和“秽气”都远超他的预估。姜晚身上的那一丝,不过是冰山一角。
见哥哥不再说话,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,姜晚抿了抿嘴唇,把到了嘴边的追问咽了回去。哥哥病糊涂了,一定是。她这样告诉自己,转身轻手轻脚地出去,不仅关紧了房门,还费力地将屋里唯一一张破桌子挪过去,抵住了门板。
做完这一切,她才去灶间,盛了半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,又小心翼翼地从吊在房梁的篮子里摸出半个干硬的窝头,一起端了进来。
“哥,吃点东西吧。”她把粥碗和窝头放在床边唯一稳固些的凳子上。
姜旭睁开眼,看了看那清汤寡水的粥和黑黄色的窝头,没说什么,接过来慢慢吃着。味道自然谈不上好,馊倒是不馊,只是难以下咽。他吃得缓慢,一方面是因为身体虚弱,另一方面,也是在借此机会,更加仔细地感知周围。
夜色彻底笼罩了大地。
窗外不再是寂静,风声穿过破败的窗纸,发出呜咽般的轻响。远处,似乎有夜枭在叫,声音凄厉。更隐约的,仿佛还有若有若无的、像是女子哭泣的声音,随风飘来,又消散在风中。
姜晚显然也听到了,她缩了缩脖子,不敢出声,只是紧紧挨着床沿坐着,双手抱着膝盖,把自己蜷成一团。
姜旭吃完最后一口窝头,将碗放下。体内的阴寒之气并未因食物而消减,反而因为夜晚的降临,似乎更活跃了些。他尝试着按照前世的基础吐纳法门,调动意念,想要引动哪怕一丝天地灵气入体。
然而,感应到的,只有更加浓郁的、令人不适的阴秽之气。这个世界的“灵气”,似乎本身就掺杂了太多不干净的东西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咚……咚咚……”
敲门声响起。
不是拍打,也不是撞击,就是那种不紧不慢,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……叩击声。一下,又一下,清晰地传入寂静的屋内。
姜晚浑身一颤,猛地抬起头,惊恐地望向被桌子抵住的房门,小脸瞬间血色尽失。
“哥……”她声音发颤,几乎要哭出来。
姜旭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。他抬手,示意姜晚噤声。
敲门声还在继续,不急不躁,仿佛门外的人有着无限的耐心。
不对。
这绝不是村里邻居夜晚来访的动静。这敲门声里,透着一股子死寂和冰冷,没有任何活人该有的生气。
他强撑着病体,掀开身上那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,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。脚步虚浮,但他站得很稳。目光迅速扫过屋内,最后定格在桌角那截劣质朱砂上。
他走过去,拿起那截朱砂。入手粗糙,能量微弱得可怜。
“晚晚,”他压低声音,极其快速地问道,“家里可有黄纸?或者,干净些的白纸也行。”
姜晚已经被吓傻了,闻言只是茫然地摇头。读书人用的纸金贵,哥哥平日练字都舍不得,哪里会有多余的。
姜旭眉头紧锁。没有符纸,朱砂品质又差,他如今更是半点法力也无……情况糟得不能再糟。
敲门声停顿了片刻。
就在姜晚以为门外的东西走了,刚想松口气时——
“咚……咚咚……”
声音再次响起,这一次,似乎比刚才更近了些。不像是敲在门板上,倒像是……敲在抵门的桌面上?
姜晚的呼吸骤然停止,死死捂住自己的嘴,才没有尖叫出声。
姜旭眼神一厉。不能再等了!
他猛地咬破自己的右手食指指尖!钻心的疼痛传来,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。
以血为引,虽然损耗自身元气,但此刻也顾不得了!
他快步走到门边,无视那近在咫尺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敲门声,用滴血的手指,就在那扇老旧、布满污渍的木门上,飞快地画了起来!
不是复杂的符箓,而是最简单、也最基础的驱邪符纹!笔画扭曲,因为身体的虚弱和材料的限制,显得潦草而简陋,但每一笔落下,都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意志!
血珠浸润在木头的纹理中,形成一道道暗红色的痕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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