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的余晖彻底融入了暮色,田埂边的蛙鸣声此起彼伏,更显得小院周遭宁静安然。
温禾和谢景珩在新家的第一夜,睡得格外沉静,仿佛数十年的奔波劳碌,都在故乡湿润的泥土气息中被抚平了。
次日清晨,天光微亮,温禾便自然地醒了。
推开窗,带着草木清香的凉风涌入,令人精神一振。
她与同样早起的谢景珩相视一笑,那种刻入骨子里的农耕作息,从未因京城的繁华而改变。
用罢简单的早膳,白芷和王岩便过来了。
白芷手中捧着一个用粗布包裹的物件,神色间带着几分郑重。
“夫人,老爷,”白芷将布包轻轻放在桌上展开,里面是一串磨得光滑锃亮的黄铜钥匙,“这是老宅的钥匙,这些年,村民们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去打扫通风,里面的物事,大多都还保持着原样。”
温禾拿起那串沉甸甸的钥匙,冰凉的触感仿佛瞬间勾起了无数沉睡的记忆。
她看向谢景珩,眼中有着无需言说的默契:“景珩,我们去看看?”
“好。”谢景珩颔首,自然地牵起她的手。
新院与老宅仅一墙之隔。
几步路的功夫,那扇熟悉的、带着岁月斑驳痕迹的木门便映入眼帘。
门楣上,那块写着“温宅”的旧木牌虽然颜色暗淡,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。
王岩上前,用那把最大的钥匙插入锁孔,伴随着一声略显滞涩却依旧清晰的“咔哒”声,锁开了。
他用力一推,木门发出“吱呀”的轻响,仿佛一声悠长的叹息,缓缓开启了尘封的过往。
晨光顺着门缝溜进去,照亮了飞舞的微尘,如同时光长河中被惊起的金色涟漪。
温禾迈过那道不算高的门槛,脚步轻轻落地。
院子里的地面依旧是夯实的泥土,却平整干净。
堂屋门敞开着,一眼就能看见那张裂了缝、被磨得油亮的八仙桌,它依旧稳稳地摆在正中,仿佛随时等待着家人围坐。
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院中的每一个角落。
灶房那口被烟火熏得黝黑的土灶静静伫立,恍惚间,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面黄肌瘦的十三岁少女,是如何踮着脚,用这口灶熬出了第一锅稀粥,那米香,似乎至今还萦绕在梁间。
他们一同走进堂屋,又转到曾经的卧房。
这里空荡了许多,但窗明几净。
随后温禾又走到屋后,那里曾有她开辟的第一块小小“实验田”。
谢景珩一直默默跟在她身侧,目光始终追随着她。
他能从她细微的神情变化里,读出那些汹涌的回忆。
见她驻足停留在田埂边,他伸出手,温暖的大掌将她微凉的手紧紧包裹,无声地传递着力量与理解。
他什么也没说,却胜过千言万语的安慰。
最后,他们来到了后院角落那间堆放杂物的仓房。
王岩推开木门,阳光涌入,照亮了里面堆放得整整齐齐的物事,那是经过白芷和王岩细心整理、特意保留下来的“宝贝”。
有温禾设计、县里铁匠打制的第一代轻便曲辕犁,有她用来筛选谷种的木风车,有记录着密密麻麻数据的早期笔记本……
每一件物品,都像一颗时光胶囊,封存着一段奋斗的岁月,见证着这个家、这个村子乃至更广阔地域如何从贫瘠走向丰饶的起点。
温禾的眼眶微微湿润了。
她不是伤感,而是感动。
感动于这些旧物被如此珍重地保存,更感动于那段充满汗水与希望的岁月。
她转过身,面向谢景珩,眼中闪烁着一种明亮而坚定的光芒,如同当年她决定要培育新稻种时一样。
“景珩,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,“我们把这些都留下来吧。不止是留着,要让它们‘活’起来。”
谢景珩温柔地看着她:“你想怎么做?”
“让这座老宅,变成一座博物馆吧。”
温禾的声音清晰而有力,“一座‘温谢农耕博物馆’。把这些农具、种子标本、还有我们这些年记录下的笔记、图画,都陈列在这里。让后来的人,让那些对土地怀有热忱的年轻人,能亲眼看看,亲手摸摸,知道粮食从何而来,知道变革如何发生,知道……梦想如何从一颗种子,长成参天大树。”
她的构想,让身后的白芷和王岩也听得眼睛发亮。
“温谢农耕博物馆……”谢景珩低声重复了一遍,将两人的姓氏紧紧相连。
他唇角扬起,露出一个无比赞同和欣慰的笑容,“好,这个名字极好。这座宅子,承载了我们最初的记忆,也理当成为传承希望的起点。夫人此议,甚合我意。”
决定既下,一股新的活力仿佛注入了这座沉寂的老宅。
温禾兴致勃勃,当即就在院中踱步,手指轻点,开始具体规划:
“你们看,”她走到院门内侧的空墙边,“这里可以设立‘序言区’,用图文简述我们清河村乃至大靖朝农耕发展的脉络,让参观者有个大概了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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