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元璋的密旨到了。
朱标的奏折也送走了。
一去一回,北平的天,便彻底换了颜色。
燕王府。
朱棣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,听着心腹之人带回来的最新消息,整个人如坠冰窟。
太子,不走了。
他要留在北平“整训边军”。
他还要“彻查军器局”。
这两个消息,像两柄无情的铁钳,死死扼住了朱棣的喉咙,让他几乎窒息。
整训边军?
那是假!
将他朱棣苦心经营二十年的北平边军,彻底变成太子的“神机第二营”,那才是真!
彻查军器局?
更是要命的杀招!
他身为藩王,私下里在王府内开设秘密工坊,仿制兵器,储备甲胄,早已是公开的秘密。
过去,父皇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那是因为需要他镇守国门。
可现在,朱标要来查了!
一旦被抓住把柄,那便不是“积劳成疾”请求还乡,而是“私造兵器,意图谋逆”的铁证!
到时候,别说回金陵颐养天年了,他全家老小,都得被整整齐齐地送到菜市口!
“好狠……好绝……”
朱棣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嘴里满是血腥味。
他本以为,自己跪地求饶,自请削权,已经将姿态放到了最低,可以换来一条活路。
可他万万没想到,他这位好大哥,根本不打算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!
这是要赶尽杀绝!
是要把他留在北平的最后一丝根基,都连根拔起,挫骨扬灰!
“王爷,我们该怎么办?”
一名幕僚脸色惨白,声音都在发抖,“太子殿下的亲卫,已经包围了军器局,蓝玉更是带着神机营,进驻了各大卫所,我们……”
“慌什么!”
朱棣猛地抬起头,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,迸发出一丝绝境之中被逼出来的凶光。
他输了。
输得一败涂地。
但他还没死!
只要还活着,就还有翻盘的机会!
“传我命令!”朱棣的声音压得极低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。
“立刻!马上!”
“关闭王府地下的所有密道!将那三座秘密工坊,全部用乱石封死!”
“所有私藏的甲胄、弓弩、火器,一件不留,全部沉入后院深井!”
“告诉那些工匠,让他们立刻遣散,藏入市井之中,就当一辈子哑巴!谁敢泄露半个字,杀无赦!”
朱棣一条条命令下达,精准而迅速。
他知道,这些东西,是他最后的底牌,也是最致命的催命符。
现在,他必须亲手将它们埋葬。
“还有!”朱棣的目光,扫过书房墙上那副巨大的北平防务图,眼中闪过一丝挣扎,但最终化为决绝。
“把我们安插在各卫所的那些人,都叫回来。让他们从今天起,闭门不出,谁也不见。”
“告诉他们,戏,已经唱完了。”
“现在,是太子殿下的时间。”
幕僚心头巨震。
王爷这是……要彻底断尾求生!
将自己所有的势力,全部收缩,藏于暗处,装成一只真正的死狗,来躲过太子殿下这致命的一击!
“王爷英明!”
幕僚躬身领命,匆匆退下。
偌大的书房,只剩下朱棣一人。
他缓缓站起身,走到窗前,看着王府之外,那些穿着飞鱼服,腰佩绣春刀,来回巡弋的锦衣卫校尉。
他知道,从今天起,这座燕王府,就成了一座名副lerinden的囚笼。
他笑了。
笑得无比凄凉,又无比森然。
“朱标,我的好大哥。”
他喃喃自语,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。
“你以为,你赢了吗?”
“你收了我的兵,夺了我的权,把我变成了一只笼中之鸟。”
“可你别忘了,只要鸟还活着,就总有冲出牢笼,翱翔九天的那一天!”
他将手,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心口。
在那里,还藏着他最深的秘密。
不是兵器,不是甲胄,不是金钱。
而是一张名单。
一张记录着所有对他忠心耿耿,愿意随他赴汤蹈火的悍将与死士的名单。
这,才是他朱棣,真正的底牌。
“看着吧。”
“这出戏,还没完呢。”
……
与此同时。
北平军器局内。
朱标一身常服,在一片狼藉的库房中缓步而行。
空气中,弥漫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。
“殿下。”
蒋瓛从一座空空如也的甲胄库房中走出,躬身禀报。
“和您预料的一样,军器局的武库,几乎被搬空了。”
“燕王府内的几处可疑地点,也都人去楼空,只留下一些仓促掩埋的痕迹。”
朱标的脸上,没有丝毫意外。
他走到一座巨大的炼铁炉前,伸手摸了摸炉壁。
上面,还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余温。
“跑得倒是挺快。”
朱标淡淡地道,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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