馆驿的房间里陈设简单,一床一桌一椅,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樟木和灰尘混合的气味。
他将心神沉入丹田,引导着那道沉稳厚重的真气沿着经脉缓缓流转,试图驱散连日奔波带来的疲惫,也让自己纷乱的心绪逐渐平复。
然而,帝都的气息似乎与边关截然不同。
这里的天地元气,似乎也沾染了某种浮躁和压抑,远不如山海关那般纯粹凛冽。
修炼效果倒是不错,但是对心境不利,越是沉浸在修炼之中,就越是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座巨大城市无形中散发出的那种沉重压力。
怪不得古时修行都在深山渺无人烟处,想必就是因此吧。
他索性停止了修炼,走到窗边,推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。
庭院寂寥,高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,也禁锢了视野。
只能看到一角灰蒙蒙的天空,和对面厢房同样紧闭的窗户。
这种被软禁般的感觉,令人不适。
接下来的两日,风平浪静。
礼部再无人前来,皇帝召见的消息也杳无音信。
陈天如同被遗忘在这座华丽的囚笼里,每日除了简单的饮食和必要的活动,便是打坐调息,翻阅朱梅留下的那本札记,思考着应对之策。
他知道,这平静之下,必然暗流涌动。
那些窥视的目光并未消失,只是变得更加隐秘。
馆驿的差役看似恭敬,眼神却偶尔闪过不易察觉的探究。
他知道,自己的一举一动,恐怕都已在某些人的监视之下。
这日午后,陈天正在房中踱步,忽听得庭院中传来一阵喧哗和脚步声,似乎又有新的官员入住。
他心中微动,走到窗边,透过缝隙向外看去。
只见礼部主事王仁正陪着一位身穿三品绯色孔雀补子官袍、面容清瘦、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官员走进院子,身后跟着几名随从。
那官员脸色不太好看,眉宇间带着一股郁结之气。
“曹大人,您且在此安心住下,觐见之事,部堂自有安排。”王仁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客气语调。
那曹姓官员冷哼一声,拂袖道:“安排?又是拖延!陕西民乱如火,急需钱粮赈济、兵马弹压,朝廷却在此推诿扯皮,真是……哼!”
他似乎意识到失言,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,但不满之情溢于言表。
王仁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了几句,便告辞离去。
那曹大人站在庭院中,望着高墙,长长叹了口气,神情落寞。
陈天心中一动。
陕西民乱?
此人莫非是陕西来的官员?
他对内地民变早有耳闻,但具体情况知之甚少,若能与此人交谈,或能了解更多朝廷现状和内地实情。
他略一沉吟,整理了一下衣冠,推开房门,走了出去。
“这位大人请了。”陈天拱手施礼。
那曹姓官员闻声转身,看到陈天,微微一愣,见对方虽衣着朴素,但气度不凡,也拱手还礼:“阁下是?”
“在下陈天,忝为山海关参将,在此等候陛下召见。”陈天自报家门,并未刻意强调爵位。
“山海关?陈天?”
曹姓官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恍然,“可是那位力抗魔潮、受封靖安伯的陈将军?”
“正是陈某。”陈天点头。
曹姓官员脸上的郁结之色顿时消散不少,换上了几分真诚的敬佩,连忙郑重还礼:“原来是靖安伯当面!下官陕西右参政曹文衡,失敬失敬!伯爷在山海关力挽狂澜,护我大明北疆,下官在陕西亦有耳闻,心中钦佩万分!”
曹文衡?
陈天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,略一回忆,想起似乎是一位在明末以刚直、关心民瘼着称的官员,历史上最终好像是因为弹劾权臣而被罢官,没想到在此相遇。
“曹参政过誉了,守土有责,分内之事。”陈天谦逊道,“方才听闻参政言及陕西民乱,不知眼下情形如何?”
提到陕西,曹文衡的脸色又黯淡下来,叹了口气,示意陈天到院中石凳上坐下说话。
“伯爷久在边关,或不知内地之艰难。”
曹文衡压低了声音,语气沉重,“陕西连年大旱,赤地千里,蝗灾又起,百姓早已易子而食,析骸而爨!官府非但不赈济,反而催科更急,胥吏如狼似虎!民不堪命,只能揭竿而起。如今陕北一带,乱民蜂起,已成燎原之势!下官此次冒死入京,便是想面圣陈情,恳请朝廷速拨钱粮,派遣得力干员安抚赈济,以免酿成巨祸啊!”
陈天虽然早有心理准备,但听曹文衡亲口所述,仍是心头震动。
易子而食!
这是何等惨状!
“朝廷……作何反应?”陈天问道。
曹文衡苦笑摇头,声音更低:“反应?内阁诸公,忙于党争!首辅周延儒与次辅温体仁明争暗斗,谁有心思真正理会陕西百姓的死活?户部言无钱无粮,兵部说要调兵镇压,却连开拔的饷银都凑不齐!皇上……皇上倒是心忧,奈何……唉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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