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应声而停。
陈天不等那兵部员外郎再说什么,径直推开车门,跳了下去。
凛冽的寒风瞬间裹挟着街市上隐约的喧嚣扑面而来,吹散了几分车厢内的沉闷。
他站在街角,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斜后方那座茶楼的二楼窗口。
窗扉紧闭,那道带着恶意的窥视感已然消失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是察觉到了他的警觉,暂时退去了?
陈天心中冷笑。
这京城,果然是一刻不得安宁。
京营的报复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,还要直接。
若非他灵觉敏锐,刚才在车上,恐怕就要遭了暗算。
他没有在原地停留,也没有试图去追踪那转瞬即逝的杀机。
打草惊蛇毫无意义,在弄清对方底细和目的之前,隐忍才是上策。
他整理了一下衣袍,对车内一脸惶惑的员外郎道:“有劳员外郎,我想独自走走,不必相送。”
说罢,不待对方回应,便转身汇入了街上逐渐增多的人流。
今日是元宵佳节,尽管世道艰难,京师街头依旧比往日热闹几分,正好便于他隐匿行踪。
回到馆驿时,已是华灯初上。
令他稍感意外的是,馆驿门口竟停着一辆颇为雅致的马车,一名青衣小帽的家仆正恭敬地等候着。
“可是靖安伯陈爷?”
家仆见到陈天,连忙上前行礼,“小的是都察院右都御史李邦华李大人府上的。我家老爷仰慕伯爷风采,特设薄宴,请伯爷过府一叙,共度佳节。”
李邦华?
陈天脑海中迅速闪过关于此人的信息。
此公在明末历史上似乎风评尚可,以刚直、关心边事着称,并非那种只会空谈的东林清流。
不过此刻他不是应该因己巳之变中 “炮伤满桂军”被罢黜归家了吗?!
怎么还在京师当官,还当上了都察院右都御史?
不过他邀请自己?
是单纯的好奇,还是别有目的?
是代表他个人,还是代表了朝中某一股势力?
陈天略一沉吟。
平台召对、锦衣卫谈话、京营观武得罪人……他已身处漩涡中心,避是避不开的。
与其被动等待,不如主动接触,或许能从这些文官口中,探听到更多朝堂风向和有用的信息。
“李大人厚意,陈天岂敢推辞。请前面带路。”陈天点头应下。
李府位于城西,不算特别显赫,但门庭清雅。
入门之后,早有管家引路,穿过几道回廊,来到一处暖阁。
阁内温暖如春,炭火烧得正旺,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淡淡的墨香。
房间之内已有七八人在座,皆是文官打扮,年龄不一,气质各异。
主位上一人,年约五旬,面容清癯,目光有神,正是主人李邦华。
见到陈天进来,李邦华起身相迎,笑容温和:“靖安伯大驾光临,蓬荜生辉,快请入座。”
其余文官也纷纷起身见礼,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、审视,甚至还有几分文人特有的矜持与打量。
陈天拱手还礼,不卑不亢地在留给他的位置上坐下。
他一身常服,与满座宽袍大袖的文官相比,显得格外精干,甚至有些格格不入。
寒暄过后,宴会开始。
侍女端上美酒佳肴,丝竹之声隐隐从隔壁传来,气氛看似融洽。
然而,文人的宴饮,从来不只是吃喝。
几杯酒下肚,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向了诗词歌赋。
一位姓王的翰林率先发难,举杯笑道:“今日佳节,又有靖安伯此等少年英雄在座,岂可无诗?伯爷久在边关,见惯了大漠孤烟、长河落日,想必胸中自有丘壑,何不赋诗一首,让我等也领略一番边塞雄风?”
顿时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天身上。
来了。
陈天心中明了。
这是文人的下马威,是想看看他这个粗鄙武夫是否真的只会舞刀弄枪。
有意思?
诗词?
他一个现代特种兵,脑子里记得的倒是不少,但应景的边塞诗,剽窃一首或许能镇住场子,但那有何意义?
徒惹怀疑,且非他本性。
他放下酒杯,面色平静:“王翰林见谅。陈天一介武夫,自幼习武,于诗词一道,实在粗疏,不敢在此献丑,贻笑大方。”
他坦然承认自己不善此道,反倒让准备看笑话的几人有些意外。
另一位姓张的御史捋须笑道:“伯爷过谦了,武能安邦,文能治国,方为全才。即便不善诗词,谈谈风月,论论文章,总是可以的嘛。”
“风月之事,非陈某所长。”
陈天摇头,目光扫过在场众人,语气依旧平稳,“至于文章……陈天以为,文章华彩,固然令人心折,然于当下时局,或许更需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务实之论。”
这话一出,暖阁内的气氛微微一滞。
李邦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,抬手示意正要反驳的张御史稍安勿躁,温和地问道:“哦?不知靖安伯所言‘务实之论’,指的是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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