体育馆顶的白炽灯晃得人眼睛发涩，像是要把场地上最后一点温度都烤干。
终场哨声尖锐地划破空气时，林天正单膝跪在地板上，手掌死死按在微凉的木质地板上。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不断滴落，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，很快又被从场边涌来的喧嚣冲淡。
“结束了！江城中学以42分的悬殊差距，惨败给省实验中学！”场边解说员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，带着一丝程式化的惋惜，却丝毫勾不起观众的共情。看台上原本稀稀拉拉的江城中学球迷，此刻大多已经起身离场，留下的几人也只是低着头，没人愿意再看向这片让他们心碎的球场。
林天缓缓抬起头，视线有些模糊。他抬手抹了把脸，混着汗水和不知何时渗出的泪水，在脸颊上留下两道狼狈的痕迹。球场对面，省实验中学的球员们正互相搂着肩膀狂欢，队长赵宇双手高举过头顶，接受着替补席上队友们的簇拥。赵宇的球衣号码是3号，刚才就是他，用一记又一记精准的三分和犀利的突破，一次次撕碎江城中学的防线，也撕碎了林天和队友们最后的希望。
“林天，别跪着了。”队友孙浩走过来，伸手想拉他一把。孙浩的声音沙哑，眼眶通红，他的球衣被扯得歪歪扭扭，膝盖上还沾着一块明显的污渍。作为球队的中锋，他今天被省实验的内线按在篮下摩擦，几乎没拿到几次像样的出手机会。
林天没有动，只是怔怔地看着场上散落的矿泉水瓶和被踩得变形的战术板。这场比赛是全省高中生篮球联赛的半决赛，赢了就能挺进决赛，拿到全国赛的入场券。为了这一刻，整个球队拼了整整半年。每天清晨五点的球场，深夜体育馆里的灯光，还有训练后酸痛到抬不起来的手臂，那些曾经被当作勋章的付出，此刻都成了刺向心脏的利刃。
他记得比赛刚开始时，队友们眼中的憧憬。控球后卫陈阳赛前拍着胸脯说要防死赵宇，前锋李磊还笑着说要给省实验的篮筐“上课”。可现实很快就给了他们狠狠一击。省实验的球员不仅身体素质远超他们，战术执行力更是惊人。反观江城中学，开场不到五分钟就连续出现三次失误，传球被断、运球出界，连最基本的挡拆战术都打不出来。
林天是球队的得分后卫，也是队里公认最有天赋的球员。教练总说他的“三维空间感”很特别，能提前预判对手的防守路线，可今天，这份天赋仿佛彻底失灵了。
第三节还剩三分钟时，比分已经落后了三十分。教练把林天换上场，希望他能打乱对方的节奏。林天当时憋着一股劲，上场后就主动要球。陈阳把球传给了他，他运球试图突破，可赵宇像是提前看穿了他的所有动作，稳稳地卡在他的突破路线上。林天想变向，脚下却被地板上的汗水滑了一下，篮球脱手而出，滚到了对方球员的手里。
那一次失误后，赵宇还特意跑到他面前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语气轻佻：“天赋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，都是花架子。”
这句话像一根针，狠狠扎进了林天的心里。他不是没输过球，但从未输得如此狼狈。
他试图挽回局面。之后的一次进攻，他借着孙浩的挡拆摆脱防守，冲到篮下准备上篮。可就在他起跳的瞬间，两名省实验的球员同时起跳封盖，巨大的身高差让他的出手路线被完全封死。篮球被对方中锋一巴掌扇飞，重重地砸在篮板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，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。
场边的教练无奈地摇了摇头，双手插进裤兜，背对着球场。林天知道，教练已经放弃了。不仅仅是放弃这场比赛，或许还有对这支球队的期待。
比赛最后两分钟，江城中学的球员们彻底没了斗志。传球漫不经心，防守形同虚设。只有林天还在拼命奔跑，他抢断、冲刺，拼尽全力想投进一个球，哪怕只是为了挽回一丝颜面。可命运似乎连这一点机会都不愿给他。他的最后一次三分出手，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，眼看就要入网，却在篮筐上弹了两下，最终滚了出来。
哨声响起的那一刻，所有的力气都从林天的身体里抽离。他听到队友们的啜泣声，听到省实验球迷的欢呼声，还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，沉重而无力。
赵宇带着几名队友走了过来，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。“你们打得不错，”赵宇的目光扫过江城中学的球员，最后落在林天身上，“尤其是你，林天。可惜了，差得太远。”
林天猛地站起身，眼神死死盯着赵宇。他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，拳头攥得紧紧的。孙浩赶紧拉住他，低声劝道：“算了，技不如人，认了吧。”
“认？”林天的声音沙哑得厉害，“凭什么认？”
他不是没想过输，但没想过输得这么彻底。他清楚地知道，球队和省实验的差距，不只是身体素质，更是在关键时刻掌控比赛的能力。刚才他在场上时，总觉得篮球和自己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，他能预判到防守，却始终无法让篮球精准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运行。那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，比输球本身更让他痛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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