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阳南市,日头西斜,人流依旧熙攘。
许如梦的绣坊内,最后一位定制荷包的客人心满意足地离去。
她小心地将今日收入的铜钱和一小块碎银收入柜台下的木匣中。
看着匣盖上“如梦坊”三个认真刻下的字,她唇角泛起暖意。
铺面不大,但一针一线、一厘一毫,皆是自立更生的踏实。
她正欲起身收拾,却听见门外两个路过的妇人压低了声音的交谈飘了进来:
“……听说了吗?永丰坊那边昨夜又闹腾了!”
一个妇人声音里带着惧意,“打更的老王头赌咒发誓,说看见个白影子,穿着……
穿着杏黄色的旧太子常服,在废园子里飘,一边飘一边哭诉‘还我命来’……”
“哎哟!快别说了!晦气!”另一个妇人连忙打断。
“这洛阳城近来是怎么了?总传这些前太子的闲话……”
“说是圣人在长安动了屠刀,煞气太重,惊得冤魂不安,顺着洛水飘到东都来了……”
声音渐行渐远。
许如梦整理丝线的手微微一顿。
这类流言,近来在市井间悄然滋生,越传越凶,越传越真。
阴云般笼罩着洛阳,繁华东都平添了一份压抑。
她轻轻摇了摇头,试图驱散那寒意。
就在这时,她的眼角余光瞥见窗外,承宇的身影正穿过人流,朝这边走来。
他今日似乎去了天津桥那边,眉宇间带着疲惫与思索。
许如梦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,正准备等他进来,问问今日可有进展,或许……还能一同回思顺坊。
异况陡生!
街对面一个原本蹲在墙角、看似打盹的乞丐,在承宇即将走过他面前的瞬间,猛地抬起头!
那眼神锐利如鹰,毫无乞儿的浑浊,死死锁在承宇侧脸!
斜对面茶馆二楼临窗的位置,一个正在喝茶的灰衣人,手中的茶碗微微一顿,目光也似无意地向下扫来,落在承宇身上。
承宇似乎心有所感,脚步微顿,侧头望去,正对上那乞丐未来得及完全掩饰的锐利目光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。
那乞丐立刻低下头,伪装成瑟瑟发抖的模样。二楼的目光也瞬间移开。
承宇一下子明白了!
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,他太熟悉了!
跟姑射县市集被王员外、李公子的人盯上时一般无二,更冷、更专业!
是李建成的人?前太子都已经死了,他们为何摸到洛阳来了?!
承宇心惊不已,面上不敢有丝毫异样。
他继续迈步,仿佛只是随意一瞥,并未在意。
他不着痕迹地微调方向,不再走向绣坊,拐向了旁边一条卖杂货的岔道。
他不能把危险引向许如梦!
绣坊内,许如梦的手僵在了半空。
她清晰地看到了承宇那一瞬间的停顿、眼神的变化以及生硬转变的方向。
女人的直觉让她瞬间意识——出事了!
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
承宇在杂货摊前假装挑选着竹筐,眼角的余光死死锁定着身后的动静。
那个乞丐已经起身,佝偻着身子,不远不近地跟着。
二楼那个灰衣人也失去了踪影,很可能正从其他地方包抄。
他必须尽快脱身!
思顺坊绝不能直接回去!
他迅速买下一个筐,借着付钱的机会,快速扫视周围,闪身钻入了两排店铺之间一条极其狭窄的、堆满杂物的黑暗巷弄。
前后脚,那乞丐和另一个从巷口闪出的壮汉也迅速追了进去!
……
思顺坊小院内,赵渠正坐在石榴树下,就着夕阳的余晖,耐心而专注地打磨着一截韧性极佳的柘木弓臂。
他的动作沉稳有力,带着老兵特有的韵律感。
苏定方在一旁演练着一套近身擒拿短打,动作迅捷凌厉,虎虎生风。
“老赵,你说承宇先生今日去天津桥,会不会……”
苏定方收势,擦了把汗,压低声音问道。
赵渠头也没抬,声音低沉:“先生自有分寸。
我等之责,便是守好此地,待其归来。无论遇到何事,兵来将挡。”
他的指腹感受着木头的纹理,仿佛在抚摸昔日的战弓。
突然,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却轻重有别的敲门声——三长两短,重复两次。
承宇约定的紧急信号!
两人脸色骤变!
赵渠瞬间丢开弓臂,苏定方如同猎豹般弹起,几步冲到门后,并未立刻开门。
他侧身贴墙,低声喝问:“谁?”
门外传来承宇急促的声音:“是我!快开门,有尾巴!”
苏定方猛地拉开门闩,承宇闪身而入,气息微乱。
苏定方迅速探头出去扫视巷口,确认无人跟踪后,立刻紧闭院门,重上门闩。
“先生,怎么回事?”赵渠已站起身,手握住了后腰短刃的柄,眼神锐利如刀,周身那股沉静的气势陡然变得充满煞气。
“前太子李建成的余孽!在南市盯上我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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