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所有人跪下向刘彻请安告别的时候,刘彻出人意料的突然掉转头冲着司马迁怒道:“朕觉得:你手里拿的根本不是笔,而是一根搅屎棍!”说完拂袖而去。
刘彻的话先是吓得司马父子面色苍白,立即跪倒在地不住磕头。
确定刘彻已经离开后,司马谈、司马迁父子缓缓起身,两人不约而同的满脸愤怒之色——他们感觉读书人的斯文和尊严被羞辱了!
司马谈拉起司马迁,道:“皇权再大,也不能辱没史官的笔啊!”他是对着刘彻圣驾走出去的方向喊的,但是此刻刘彻已经走远,肯定是听不到了。
司马迁也愤怒的说道:“皇上之前还说要阉了我,我如果有罪,杀我就是,阉了我是什么意思?他还要烧我们的书,这是要断了太史令家族的传承,让以后的史书都随便任皇家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吗?”
父子俩看向四周,奔丧的丘八们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这对自我宣泄、鸡同鸭讲的父子。
陈掌和霍仲孺也是一脸无辜的看着这对被皇帝骂的史官父子。
这时只有卫青心里有点同情他们,但是这会儿他不适合、也没心情去安慰他俩。
司马迁不顾众人的漠视,道:“爹,这是原则问题!陛下再打压我们,我们也要坚持原则,不能让太史令家族蒙羞!”
“走,跟我一起去胶西找董夫子评理去!”司马谈也是脸红脖子粗,说着便牵着儿子出门向皇帝的反方向去了。
这时的董仲舒在胶西王刘端处任国相。据说司马谈和司马迁父子后来真的跟太常寺请了假,直接就奔胶西去找了董夫子。
不知道是不是皇帝这么说真的气到了这三代读书人,反正这之后董仲舒辞官回家闭门着书去了,司马父子也越来越跟刘彻讲史官的“风骨”。
在场所有未掌握完整信息的人当然都不知道刘彻为啥这么说,司马迁本人肯定更不服气。他自诩是个正直有骨气的人,他过去、现在、将来都不会给太史公家族丢脸!
但是听了前一晚刘彻和霍去病对话的我当然明白其中款曲。刘彻怀疑有人将李敢的死因透露给了李家,然后李家决定鱼死网破指使李胖虎搞死了霍去病。那么根据他这么多年的情报,这个人最可能是谁呢?他这么说司马迁,就是高度怀疑司马迁向李家透露了李敢的死因,因为他肯定一直知道,司马迁和李家关系好。而司马迁目睹了李敢的死,然后反而不去李家了,这并不正常。
复盘一下,在元朔六年那场把李家家底打残的战役之前,司马迁递来了皇帝说李家应该“应封尽封”的话。那一次皇帝显然是让司马迁扮演盗书的蒋干,因为皇帝根本不可能喜欢李家,他的真正目的是以封侯为诱饵,让李家耗尽自己的私军,让全部的军队真正的只听他的指挥,并从心里尊重他。
丘八们根本想不到,帝王有多么能忍——他们不知道,他们一边享受着国家的军饷,一边喊着皇帝“猪崽”、老太后“窦老太”的时候是有“绣衣使者”去汇报的,皇帝早就知道,只是在找时机算总账。司马迁其实没给李家带来什么真正有用的消息,除了改变我后半生命运的那个李敢被杀的真相。他是正直的人无疑,但是正直的人不一定会做正确的事,特别是被刻板偏见、立场、格局视野和知识高度左右的时候。
后来的我再想起这一段时,真的忍不住发笑,觉得刘彻形容得还是挺准确的。其实刘彻形容的还不完全透彻,站在他的立场上,不是司马迁的笔是“搅屎棍”,司马迁本人就是一根“正直的搅屎棍”。
那么,对于天地大道而言,“正直的搅屎棍”是不是真的臭不可闻、一无是处呢?其实并不是。
按照之前在葛履书斋的推演,君王和掌兵将军之间是有天然矛盾的。纵观史册,有无数手握重兵者翻覆权谋最终黄袍加身,也有无数曾经叱诧风云的将领,最终被帝王“鸟尽弓藏”,身死道消。但是李家与刘彻的矛盾其实并没有到那个层级,因为李家即使在最风头无两的时代,也没动过“彼可取而代之”的心。可是帝王的心里却不那么想,哪怕是“玄之又玄”的陇西“黄龙之气”到底是否会危害大汉的国祚气运尚不明确,刘彻也不会任其发展。
即使不谈“黄龙之气”,站在“耶阿华的视角”:在卫青、霍去病涌现后,低性价比的李家募兵被裁汰也无可厚非。但是如果一个老板太无情无义、做得太过霸道,总是会激起反抗的。即使是到四十岁因年龄被裁汰的卑微基层员工都可能奋起反抗、何况曾经刀口舔血以杀人为业的丘八世家?恰巧刘彻就是那种无情无义的老板。
那么舆论究竟会理性的偏向老板还是更多的会同情为国家(企业)作过贡献但已经不符合目前国家(企业)发展的被裁汰者呢?在大多数情况下会偏向被裁汰者,因为同情弱者是人天性的一部分。绝大部分人很难与一把手“共情”,去体会当初一个横着走的“业务骨干”在面对一把手时的那种骄纵会令一把手多么反感,一把手在哄着他们做业务的时候心里有多么嫌弃他们、多么想有朝一日搞死他们。因为毕竟只有少数人会有做一把手的经历,大多数人都会站在“群众视角”去同情弱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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