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晚,老护士彭洁递来的不是证词,
而是一瓶浸泡着亡者DNA的药剂,
和一句比毒药更刺骨的话:
“他们用死人的基因,
给活人治病。”
医院的古老档案库,位于行政楼地下三层,终年不见阳光,空气里弥漫着纸张腐朽和消毒水混合的独特气味,冰冷,滞重,像一座知识的坟墓。
庄严跟在彭洁护士长身后,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回荡,被无限放大。老护士的背影挺直,却带着一种历经风霜后的僵硬,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平稳,仿佛丈量过无数遍。她没有开灯,只凭记忆在昏暗中穿行,最终停在一排标着“九十年代初期 - 特殊药品审批与流向”的铁灰色档案柜前。
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,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
“这里存放的,不是病历,是罪证。”彭洁的声音低沉,没有起伏,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。她拉开一个沉重的抽屉,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起舞。她没有翻找,直接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抽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,封口处盖着早已褪色的“机密”字样印章,边缘已经磨损起毛。
她将档案袋递给庄严,动作庄重得如同传递某种圣物,或者……骨灰盒。
“庄主任,你父亲庄默然教授,”她抬起眼,那双看透生死的眼睛里,此刻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,“他是个真正的科学家,一个……试图在沼泽里保持双手干净的人。可惜,沼泽太深了。”
庄严的心脏猛地一缩。父亲的名字,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郑重地提起。他接过档案袋,入手沉甸甸的,仿佛承载着二十年的重量。
“他察觉到了‘默示录’项目核心数据的异常,不是通过计算机——那时候网络还不发达——而是通过最原始的,药品和试剂的实际消耗与申报记录的对账。”彭洁的语气带着一种老派财务人员的精确,“他发现,有一批编号以‘XG’开头的特殊营养液和基因稳定剂,申报用途是‘体外细胞培养’,但实际领用量,远超任何已知实验项目的理论需求,多出来的部分,足以维持……活体消耗。”
“活体?”庄严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。
彭洁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从护士服的上衣口袋里,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东西。那不是纸片,而是一个极小、密封的玻璃安瓿瓶,只有小拇指指甲盖大小,里面装着几毫升浑浊的、泛着诡异淡蓝色的液体。
她将安瓿瓶放在档案袋上,推向庄严。
“这是其中一批‘XG-7’号营养液的原始样本,”她的声音压得更低,仿佛怕惊扰了瓶中之物,“当年你父亲私下截留,交给我保管的。他说……如果有一天他遭遇不测,或者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,把这个,交给值得信任、并且有能力追查下去的人。”
庄严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玻璃瓶身,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而上。
“他告诉我,他怀疑这批营养液,不仅仅是给‘体外细胞’使用的。”彭洁的目光锐利地钉在庄严脸上,“他怀疑……丁守诚和赵永昌,在用它们喂养一些……本不该存在的东西。”
“什么东西?”庄严追问,声音干涩。
“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。”彭洁摇头,但眼神没有丝毫闪烁,“但你父亲提过一个词,他说那些多出来的消耗,指向的可能是一种需要特殊基因环境才能存活的……嵌合体。或者,是维持某些‘基因锁链’宿主稳定的……必需品。”
嵌合体!基因锁链!
这两个词像两道闪电,劈开了庄严脑中混乱的迷雾!林晓月胎儿异常复杂的基因、那段共享的“锁链”序列、同步波动的生命体征……所有的线索,似乎都在这一刻,被这根小小的安瓿瓶串联了起来!
“我父亲……他具体是怎么……”庄严想问父亲是如何“遭遇不测”的,那个官方记录的“实验室意外事故”。
彭洁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,她脸上深刻的皱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沟壑纵横,那里面似乎填满了无法言说的往事。“事故报告是丁守诚亲自签核的。但我知道,庄教授在出事前一周,正在秘密调查这批‘XG’系列药剂的最终流向,他甚至还怀疑,这些药剂的基础成分可能涉及……非伦理来源的生物材料。”
非伦理来源……
庄严捏紧了手中的安瓿瓶,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变得滚烫。他想起了黑市上高价收购特定基因谱系人体组织的传闻。
“他死后,”彭洁继续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丁守诚迅速清理了他所有的研究记录,包括那些关于药品流向的账目。我偷偷藏起了这一份,还有这个样本。二十年来,我守着这个秘密,看着丁守诚步步高升,看着赵永昌的资本帝国越做越大,看着医院里时不时出现一些……奇怪的病例,比如苏医生的女儿,比如那个坠楼的少年……”
她顿了顿,目光如同实质,压在庄严肩上:“庄主任,你现在查到的‘基因锁链’,你经历的‘同步异常’,恐怕都只是冰山一角。这瓶东西,还有这份档案,是你父亲用命换来的线索。它指向的,可能不仅仅是过去的罪行,更是现在……仍在某个阴暗角落里,持续进行的,活体实验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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