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夏夏没接这话。她坐下,提起笔,在空白纸上飞快书写。
字迹潦草却有力。“需要准备的东西。”她边写边说。
“一,‘梦浮生’剂量要精准,太多会让人彻底疯癫,太少没效果。”
“二,需要有人混进别馆小厨房,必须是生面孔。”
“三,二皇子派去查看的人,身份要提前摸清。最好是个莽夫,容易冲动。”
“四——”她笔尖顿了顿。
“羌族死士的分布图。他们住哪个房间,守卫如何换班,武器藏在哪儿。”
洛景修走到她身后,俯身看那张纸。他气息拂过她后颈,温热。
钟夏夏笔尖一滞,墨迹在纸上晕开一点。
“分布图我有。”洛景修伸手,从她指间抽走笔。手指相触瞬间,两人都顿了顿。
但谁都没抽开。洛景修就着她的手,在纸上空白处画起简图。
“使团共四十八人,住西跨院十二间房。首领叫赫连灼,住最里间天字号。”
他画出一个院落轮廓,标出房间。“守卫分三班,子时换班。武器明面上是弯刀,实际每人袖中藏毒针,靴底有匕首。”
笔尖在“天字号”房间上重重一点。“赫连灼的房间里,有密道。”钟夏夏侧头看他。
“通向哪儿?”“隔壁街一家绸缎庄后院。”洛景修丢开笔,直起身。
“那是二皇子暗中置办的产业。”房间再次陷入寂静。
钟夏夏盯着那张简图,忽然觉得所有线索都连成了一张网。
密密麻麻,每一个节点都透着杀机。
“所以二皇子从一开始,就和羌族有勾结。”她声音很轻。
“所谓羌族犯边,所谓兵权争夺,都是演给朝廷看的戏?”
“半真半假。”洛景修走到炭盆边,拿起火钳拨了拨炭火。
火星噼啪炸开,映亮他半边脸。“羌族确实想南下劫掠,二皇子也确实想夺权。双方各取所需,互相利用。”
他顿了顿。“但二皇子不知道,羌族三王子真正想要的,不是金银财宝。”
钟夏夏抬眼。“那是什么?”
“大周北境三州的土地。”洛景修声音冷下来。
“三王子答应帮二皇子夺位,条件是登基后割让三州。二皇子答应了。”
“蠢货。”钟夏夏吐出两个字,语气冰冷。
割让国土,等同叛国。二皇子这是与虎谋皮,自取灭亡。
“确实蠢。”洛景修丢下火钳,拍了拍手上灰尘。
“所以我们要做的,不只是破坏他们的计划——”
他转身,看向钟夏夏。烛光在他眼里跳。
“我们要让二皇子亲手杀了赫连灼。”钟夏夏瞳孔微缩。“借刀杀人?”
“对。”
洛景修走回案前,手指点在简图“天字号”房间上。
“刘庸产生幻觉报信,二皇子派人查看。我们让查看的人‘恰好’发现密道,发现赫连灼和二皇子的密信往来。”
他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丝冷笑。“二皇子多疑又狠辣。发现赫连灼可能留下把柄,第一反应一定是灭口。”
“但赫连灼是羌族死士首领,不会坐以待毙。”
钟夏夏接话,脑子跟着他的思路转。
“双方必然火拼。无论谁死,羌族使团和二皇子的同盟都会破裂。”
“不止。”洛景修从怀里又摸出一样东西。
一枚青铜戒指,戒面刻着诡异符文。
“这是从康王府密室里搜出来的。康王和羌族也有联系,这戒指是信物,见戒如见人。”
他将戒指放在简图旁。“我们把它‘不小心’留在火灾现场。”
钟夏夏盯着那枚戒指,忽然懂了。“你要嫁祸康王余党?”
“对。”洛景修笑了,那笑意又冷又锐。
“让二皇子以为,是康王旧部在挑拨离间,破坏他和羌族的合作。”
“同时让羌族以为,二皇子过河拆桥,想借康王余党的手除掉他们。”他伸手,将戒指推到钟夏夏面前。
“一环扣一环。等他们反应过来,已经两败俱伤。”
钟夏夏沉默。她盯着那枚戒指,盯着简图,盯着案上三张密报。
烛火摇晃,将一切照得影影绰绰。像一场即将开演的大戏,所有角色都已就位,只等帷幕拉开。
“什么时候动手?”她问。
“明晚。”洛景修转身,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。
东方泛起鱼肚白,晨光即将撕破黑夜。
“刘庸每晚亥时三刻饮参汤。我们酉时下手,药效刚好在亥时发作。”
他回头,看向钟夏夏。“混进厨房的人,我来安排。你需要做的,是配好‘梦浮生’,还有——”
他顿了顿。“亲自去一趟绸缎庄。”钟夏夏抬眼。
“做什么?”
“确认密道出口位置,顺便……”洛景修从怀中掏出一小包东西,丢给她。
钟夏夏接住,入手沉甸甸。打开一看,是几块黑色石头,表面有蜂窝状孔洞。
“火石?”
“特制的。”洛景修走到门边,手搭上门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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