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阳刺破黄沙。第一缕光从地平线涌出,烧熔黑夜边界。
钟夏夏睁开眼,看见洛景修侧脸。他还在睡,眉头舒展,呼吸平稳。
毒解了。冰魄莲从内到外清洗他身体,逼出七年积毒。
昨夜他吐了半盆黑血,最后血色转红。他活下来了。
钟夏夏轻轻挪开他搭在她腰间的手臂。动作很轻,但他还是醒了。睫毛颤动,眼睛睁开。墨色瞳孔,清澈干净。
没有毒发时的浑浊,没有仇恨时的阴郁。只是洛景修,二十九岁,刚捡回一条命。
“早。”他声音沙哑。
“早。”钟夏夏坐起,检查他伤口。地宫坍塌时留下的擦伤已经结痂,胸前箭伤也愈合大半。
恢复速度快得惊人。
冰魄莲不仅解毒,还重塑他筋骨。传说这花能起死回生,看来不假。
洛景修握住她手。
他指尖温热,不再是毒发时的冰冷。他看着她眼睛,一字一句:“毒解了,仇报了。”
钟夏夏点头。
张伯死在地宫火海,赵莽死在河边。七年前参与沈家灭门的人,死得差不多了。
但还有最后一个。
当今天子,洛景修的父亲,也是她杀母仇人。这仇,报还是不报?
“还差件事。”洛景修说。
钟夏夏抬眼:“什么?”
“补你一场洞房。”
她愣住。洞房?七年前那场婚礼,他醉酒缺席。她独守空房到天亮,从此分房而居。
名义夫妻,有名无实。
现在他提这个,什么意思?
“洛景修。”她抽回手,“你毒刚解,脑子烧糊涂了?”
“没有。”他坐起,认真看她,“七年前那场婚礼,我对不住你。现在想补回来。”
“没必要。”钟夏夏别过脸,“我们只是合作关系。你解毒,我报仇。现在两清。”
“两清不了。”洛景修握住她手腕,力道不重,但坚定。“我欠你一条命,欠沈家血债。这辈子都还不清。”
“所以用洞房还?”
“用余生还。”
这话太重,钟夏夏接不住。她站起来,走到沙丘高处。朝阳完全升起,金色光芒铺满沙漠。
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。
但这里没有孤烟,没有长河。只有无尽黄沙,和两个侥幸活下来的人。
洛景修走到她身后。
“我知道你恨我,恨皇家。但给我机会,让我补偿。不是替父皇赎罪,是为我自己。”
“你父皇还活着。”钟夏夏没回头,“你会帮我杀他吗?”
沉默。
风卷起沙粒,打在脸上刺痛。钟夏夏等答案,但其实知道答案。弑父?不可能。
就算那父亲想杀他。
“我不会杀他。”洛景修终于开口,“但我会让他退位,为沈家平反。这是我能做的极限。”
“平反?”钟夏夏冷笑,“人都死了,平反有什么用?我父亲能活过来?我母亲能活过来?”
“不能。”洛景修承认,“但沈家名声能恢复,忠烈祠能有你父亲牌位。后世会知道,沈钟山是英雄,不是叛贼。”
这很重要。
钟夏夏知道。父亲一生重名节,死后却背负叛贼污名。这比杀他还难受。
如果能平反……
“你怎么让他退位?”她问,“他现在是皇帝,你是废太子。你拿什么跟他斗?”
“我有冰魄莲。”洛景修说,“还有你。”
“我?”
“沈家旧部在北境,只听沈家人号令。”洛景修走到她面前,“你是沈钟山独女,他们认你。”
确实。
沈家军虽然解散,但将领们还在。他们不信沈将军会谋反,一直在等机会翻案。
钟夏夏就是机会。
“你想让我召集旧部,逼宫?”她盯着他,“洛景修,这是造反。”
“是清君侧。”洛景修纠正,“父皇身边奸佞当道,张伯只是其中之一。清掉他们,还朝堂清明。”
说得好听。
本质还是造反。但钟夏夏心动了。不是为皇位,为报仇。让那皇帝失去一切,比杀他更解恨。
“你有几成把握?”
“五成。”洛景修坦诚,“加上沈家旧部,七成。加上北境军心,九成。”
“还有一成呢?”
“天意。”他看向天空,“但我不信天,只信人。”
钟夏夏沉默。
风呼啸而过,卷起她散乱发丝。七年前那个夜晚,她发誓要报仇。现在机会就在眼前。
但代价是卷入皇权争斗。
可能死,可能生不如死。但退缩?不可能。沈家人没有退缩的基因。
“好。”她说,“我帮你。但事成之后,沈家必须平反,我母亲必须追封。”
“还有呢?”
“还有……”钟夏夏转身看他,“洞房就算了。我们和离,你当皇帝,我回北境。”
洛景修脸色变了。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不爱你。”钟夏夏说得很平静,“你也不爱我。我们之间只有仇恨和利用,没有感情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你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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