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驹松开了怀抱,但并未退开。他依旧半跪在乐瑶面前,近得能看清她阳光下细微的茸毛。方才拥抱时那份让他心悸的鲜活,与此刻她眼中复杂的平静交织,像细针扎在他心口,更尖锐地提醒着他自己造成的隔阂。
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,只有风声和雪球困惑的鼻息。阳光依旧慷慨洒落,却照不进这咫尺之间的僵冷。
终于,家驹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。他望进乐瑶的眼睛,那双总是盛着温暖、灵动,此刻却平静得让他心慌的眼睛。所有准备好的说辞、辩解,都在她这样的目光下显得苍白无力。一个更清晰、更沉重的认知,压垮了连日来的摇摆与自欺。
他嘴唇微动,声音干涩得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,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又无比痛楚的清晰:
“我输了。”
乐瑶长长的睫毛猛地一颤。
“个游戏,”家驹深吸了一口气,目光不曾从她脸上移开半分,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去维持这份直视的勇气,“结束啦。”
不是“暂停”,不是“继续”,是 “结束” 。他单方面宣布了那场由她发起、关于沉默与距离的游戏的终结。
话音落下的瞬间,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秒。
然后,乐瑶看着他,看着他那双翻涌着懊悔、眷恋、痛苦和破釜沉舟般决意的眼睛,忽然,眼睛弯弯地笑了。
那笑容起初很轻,像投入心湖的一颗极小石子漾开的涟漪,随即迅速扩大,宛如冲破云层的月光,瞬间点亮了她整张脸庞。笑意从微弯的眼角流泻出来,淌进微微扬起的嘴角,带着一种长久紧绷后骤然松弛的释然,和一种……了然的、甚至带着些微调侃的温暖。
然而,就在这明媚笑容绽放的同时,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,毫无征兆地从她弯起的眼角滚落,顺着太阳晒得微红的脸颊,飞快地滑下,在下颌处汇聚,滴落在白色的棉裙上,晕开深色的圆点。
她笑着,同时泪如雨下。没有声音,只有不断滚落的泪和那清晰无比的笑容。
家驹被这突如其来的、悲喜难辨的反应彻底攫住了呼吸,怔在原地,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。
下一秒,乐瑶伸出了双臂,穿过他身侧的空气,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。这个动作并不激烈,甚至带着一点迟疑后的坚决,和泪水的潮湿温度。她的手臂柔软却有力,将他拉近,将自己的脸颊埋进他的肩窝。温热的泪水迅速濡湿了他肩头的布料。
这是一个接纳的姿势,一个原谅的信号,一个紧绷的弦终于松开后,情感最直接的奔流。
家驹浑身一震,随即,巨大的、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心酸淹没了他。他几乎是立刻、更用力地回抱住她,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背,将脸深深埋进她带着阳光和青草气息的栗色长发里。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他怀中微微颤抖,感觉到她温热的泪,也感觉到她无声笑容下那彻底放松的依赖。
雪球绕着紧紧相拥的两人转了两圈,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,欢快地“汪”了一声,用鼻子蹭了蹭他们挨在一起的胳膊。
阳光穿过树叶,斑驳地照耀着草坪上这对紧紧相拥的男女。风变得温柔,卷起乐瑶一缕未束的长发,与家驹的衣角轻缠。所有沉重的寂静、僵冷的距离,都在这个混合着泪水与笑容的拥抱里,冰消瓦解。
紧绷的线,终于断了,却并非断裂成两截,而是松脱开来,让两颗心得以重新靠近,感受彼此最真实的温度与跳动。游戏被他终结,而她,用眼泪和笑容,为他开启了另一扇门。
良久,拥抱的力道才稍稍松懈,但分离的间隙只容得下一缕阳光穿过。家驹牵着乐瑶的手,引导她一同在红白格子的餐布上慢慢躺下。动作缓慢而默契,像怕惊扰了这一刻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宁静。
他们肩并着肩,重新仰望向那片被枝叶裁剪过的天空。湛蓝的底色上,白云走得慢悠悠。方才激烈的情绪,此刻化作潮水退去后的平缓沙滩,只留下深刻的印记和一丝倦怠的安宁。
家驹的左手没有松开,反而顺着躺下的姿势,手指轻轻滑入乐瑶右手的指缝,缓缓地、坚定地,与她 十指相扣 。掌心相贴,指节交缠,体温和微微的汗意交融在一起,形成一种比拥抱更私密、更缠绵的连接。乐瑶没有抗拒,甚至轻轻回握了一下,指尖在他指侧微微收紧,像无声的应答。
一阵恰到好处的风,恰在此时穿过林间,拂过草坪。
头顶,榕树茂密的枝叶飒飒作响,光影的碎金随着摇晃,在他们身上脸上流淌跳跃,如梦似幻。身旁,鲜绿的 草叶尖儿 被风压低,又柔软地弹起,搔刮着餐布的边缘,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,像大地轻柔的呼吸。
乐瑶那一头栗色的、微卷的长发,原本铺散在餐布和草叶上,有几缕被这阵风温柔地托起,轻盈地 飘荡起来 。发丝带着阳光的温度和她身上淡淡的香气,蜿蜒着,掠过她自己微红的脸颊,然后,有几缕长长的、特别顽皮的, 飘到了家驹的胸前 ,软软地落在他棉质T恤的纹理上,甚至有一两根极细的发丝,贴上了他靠近锁骨处的脖颈皮肤,带来一丝微痒的、亲昵的触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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