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二十八，宴会当晚。
食堂后厨紧张有序。谭晓晓系着干净的白围裙，站在灶前。何师傅亲自督阵，赵姐负责传菜。
李主任也来了。他背着手在后厨转了一圈，看见用的是普通食材，嘴角撇了撇，但没说话。只是对何师傅说：“今晚可不能出岔子。”
何师傅点点头，没看他。
宴会开始。一道道菜送出去。
清炖狮子头用白瓷盅装着，每个盅里一只拳头大的丸子，清汤见底，点缀两棵小青菜。
葱烧海参油亮发亮，葱香扑鼻。油焖大虾红艳诱人，松鼠鳜鱼造型生动。
菜上到一半，宴管办的小刘跑进后厨，脸上带着兴奋：“首长们说……狮子头特别好吃！问是怎么做的！”
李主任脸色变了变。
接着，其他菜也得到好评。有首长特意到后厨来，说要见见厨师。
何师傅带着谭晓晓出去。那位头发花白的首长看着谭晓晓，有些惊讶：“这么年轻？狮子头是你做的？”
“是。”谭晓晓微微躬身。
“好手艺。”首长点头，“肉嫩而不散，汤清而味厚。用的是梅花肉？”
谭晓晓迟疑了一下。何师傅接过话：“报告首长，用的是普通五花肉。”
“哦？”首长更感兴趣了，“普通五花肉能做出这个水平？难得。”
他看向李主任：“李主任，你们食堂有人才啊。特供食材紧张，但普通食材也能做出好菜，这个经验值得推广。”
李主任勉强笑着点头：“是，是。”
宴会结束，首长们满意离去。后勤部领导特意留下，对何师傅和谭晓晓说：“今晚的菜，很好。尤其是考虑到食材条件有限，能做到这个水准，不容易。”
等领导都走了，李主任的脸色彻底沉下来。他走到谭晓晓面前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谭晓晓同志，你很有本事啊。”
这话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。
谭晓晓平静地看着他：“李主任，我只是做好本职工作。”
“本职工作？”李主任冷笑，“用普通食材糊弄首长，这也是本职工作？”
“食材是食堂按标准采购的，没有糊弄。”何师傅站出来，“而且首长们很满意。”
李主任盯着谭晓晓看了几秒，转身走了。走之前丢下一句话：“年轻人，别太出风头。”
后厨里安静下来。老师们开始收拾灶台，但动作都很轻，没人说话。
谭晓晓解下围裙，折叠整齐。她走到水槽边洗手，冰凉的水冲过手指。
赵姐悄悄过来，小声说：“晓晓，你别往心里去。今晚的菜，大家都说好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谭晓晓擦干手。
她走到窗前。外面，北京城的灯火星星点点。腊月二十八，年味已经很浓了。
她想起刚才首长说的话：“普通食材也能做出好菜，这个经验值得推广。”
是啊。为什么要依赖特供呢？为什么要让某些人垄断渠道、从中牟利呢？粮食就是粮食，食材就是食材。用心做，普通的东西也能发出光。
就像她，一个从北大荒来的普通女人，没有背景，没有关系。但靠一双手，靠一点心，也能在北京站稳脚跟，也能做出让人称赞的菜。
特供难题，也许不只是食材的难题。
是人心的难题。
但总有办法。像今晚这样，用普通食材做出不普通的味道，就是一种办法。
不靠关系，不靠特权，就靠真本事。
深夜，谭晓晓回到家。孩子们都睡了，陆霆骁在等她。
“听说今晚很成功。”他说。
“嗯。”谭晓晓坐下，有些疲惫。
陆霆骁给她倒了杯热水：“李主任那边，可能要找你麻烦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谭晓晓捧着杯子，“但我不怕。我没做错。”
“你没错。”陆霆骁握住她的手，“你做得很好。让某些人知道，不是所有事都能靠关系摆平。真本事，才是硬道理。”
谭晓晓靠在他肩上。今晚的紧张、压力、还有李主任那阴沉的眼神，都慢慢消散了。
她想起空间里的灵泉，想起那片京西稻田。那些是她的底气，但不是全部。
真正的底气，是她这些年一点一点积累的手艺，是那份想把食物做好的心。
无论在哪里，无论面对什么，只要守住这份心，就没什么可怕的。
腊月二十九，食堂放假前的最后一天。何师傅把谭晓晓叫到办公室，递给她一个信封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奖金。”何师傅说，“昨晚宴会，后勤部特批的。你应得的。”
谭晓晓接过，信封不厚，但很实在。
“还有，”何师傅顿了顿，“李主任那边，你别担心。后勤部领导今天早上找我谈话，肯定了咱们食堂的做法。特供食材的事，以后会规范。”
谭晓晓点点头。
走出办公室时，阳光正好。腊月二十九的北京，已经有了年的味道。
她想起今晚要包饺子，给孩子们做新衣服，还要去副食店买糖瓜。
日子还要继续。
特供难题，只是一个小插曲。
而她，还会继续在食堂，在厨房，在这座城市里，用最普通的东西，做出最用心的味道。
因为这就是她擅长的事，也是她喜欢的事。
就像黑土地上的种子，给点阳光雨露，就能生长。
就像灵泉里的水，清清白白，自有一种力量。
而她，就是那个播种的人，那个取水的人。
一天一天，一年一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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