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镇抚司衙门内,陆远正在翻阅一份密报。
窗外寒风呼啸,案头的炭盆偶尔爆出几点火星,却驱不散冬日的寒意。
他裹紧了身上的玄色大氅,领口一圈银狐毛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,修长的手指在密报上轻轻敲击,指节因寒冷而微微泛红。
大人!大人!
赖大气喘吁吁地闯进来,圆胖的脸冻得通红,锦缎棉袄上还沾着几片未化的雪花。
他顾不得行礼,直接扑到案前:出、出大事了!荣国府死了人!
陆远眉头一皱,手中密报轻轻放下:慢慢说,谁死了?怎么死的?
是、是王夫人房里的金钏,投井自尽了!
陆远眸色一沉。
晨风掠过他腰间绣春刀,刀鞘上暗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
身后几个锦衣卫立刻围拢过来,铁靴踏地声整齐划一。
什么时候的事?陆远声音平静,指节却已在刀柄上叩出轻响。
就今儿五更天...赖大抹了把汗,井台边上还留着绣鞋,王夫人已经命人捞上来了...
陆远突然冷笑:贾府死了人,倒先忙着收尸?
他一甩披风,赵烈!点二十个弟兄,随我去荣国府!
赖大脸色煞白:大人,这...这毕竟是内宅的事...
人命关天,分什么内外?
陆远翻身上马,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,你且回去,就当没见过我。
马蹄声如雷,惊飞一树麻雀。
陆远一马当先,腰间金牌在朝阳下熠熠生辉。
穿过西长安街时,早市刚开,几个挑担的货郎见锦衣卫疾驰而来,慌不迭往路边躲,扁担上的瓷碗碰得叮当乱响。
荣国府正门紧闭,两只石狮子在晨光中张牙舞爪。
陆远勒马停住,马匹前蹄扬起一片尘土。
叩门!
赵烈上前,铜环砸在朱漆大门上发出沉闷回响。
门房刚开条缝,就被两个锦衣卫用刀鞘抵住。
院内顿时炸了锅,小厮们像没头苍蝇似的乱窜,有个穿绿比甲的丫鬟打翻了铜盆,一声惊起廊下鹦鹉。
杀千刀的!谁准你们闯进来的?
周瑞家的从穿堂奔出,见到陆远那身飞鱼服却猛地刹住脚,脸上横肉抖了抖。
陆远看都不看她,径直往二门去。
几个婆子想拦,被锦衣卫一瞪,缩着脖子退到墙根。
过了垂花门,内院更是乱作一团。
园子里几个正在扫雪的丫鬟见到这阵仗,吓得丢了扫帚就往回跑,其中一个滑倒在结冰的石板上,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园子里格外刺耳。
怎么回事?
王熙凤的声音从穿堂后传来,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她裹着大红猩猩毡斗篷,带着平儿和几个婆子匆匆赶到,看到陆远时明显一怔,但很快又堆起笑容:哎哟,我当是谁,原来是陆大人。这大冷天的...
王熙凤?
陆远打断她的话,呼出的白气在眉睫上结了一层霜,本官接到报案,说贵府出了命案。金钏何在?
王熙凤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她今日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,几片雪花落在珠钗上,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。
这...陆大人怕是听岔了。她强笑道,不过是个丫头想不开...
想不开?
陆远冷笑,那也得本官看过才算数。带路!
平儿悄悄拉了拉王熙凤的袖子,低声道:奶奶,太太正在佛堂...
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。
王夫人带着周瑞家的等一众仆妇匆匆赶来,佛珠还攥在手里没来得及放下。
她今日穿着青缎灰鼠褂,脸色却比雪还要苍白。
陆大人,王夫人强作镇定,声音却有些发抖,老身有失远迎。不知大人突然驾到,有何贵干?
陆远负手而立,目光在王夫人脸上停留片刻,又扫过她身后那群神色慌张的仆妇:听闻贵府出了命案,本官特来查勘。
命案?
王夫人手中的佛珠捏得更紧了,大人言重了。不过是个丫头失足...
是失足还是自杀,查过才知道。
陆远一挥手,赵烈,带人去井台勘查。其他人,把与金钏有关的丫鬟婆子都带来问话。
王夫人脸色骤变:陆大人!这是我荣国府内务,就算要查,也该由顺天府...
王夫人,陆远突然提高声音,吓得旁边一个小丫头地哭了出来,你这是在教本官办案?
他缓步上前,绣春刀的刀鞘有意无意地碰在廊柱上,震落一串冰凌,锦衣卫奉皇命稽查百官,难道贾府自认不在朝廷管辖之内?
这句话太重了,王夫人身子晃了晃,险些站不稳。
周瑞家的赶紧扶住她,却被一把推开。
大人要查便查。
王夫人咬牙道,额角青筋隐隐跳动,只是惊动了老太太...
陆远不再理会她,大步向后院走去。
王熙凤急忙跟上,边走边对平儿使眼色。
平儿会意,悄悄退出去往贾母院子的方向跑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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