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啸的“讲武堂”在底层喽啰和部分小头目中声誉鹊起,连带着他整顿麾下队伍、与鲁智深合伙搞“酿酒生意”的消息,也如同长了翅膀般在梁山上上下下传开了。这位年轻头领的种种作为,看似零散,却隐隐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章法,自然引起了某些人的高度关注。
这一夜,月朗星稀,“讲武堂”的木屋里依旧坐满了人。油灯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专注而渴望的面孔,陆啸正在黑板上用木炭勾勒着一个简易的攻防示意图,讲解着在不同兵力对比下,如何利用地形进行机动和防御。他的讲解依旧深入浅出,结合着具体的战例,让这些大多不识字的汉子也能听得明白。
就在课程进行到一半时,木屋那扇吱呀作响的门被轻轻推开了。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,站在了人群的最后方,阴影恰好遮住了他的大半面容。但那股子与众不同的书卷气,以及手中那柄标志性的羽扇,还是让前排几个眼尖的喽啰心头一跳,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。
来者正是“智多星”吴用。
他微笑着摆了摆羽扇,示意众人不必多礼,继续听课,自己则如同一个谦和的访客,静静地站在那里,目光落在陆啸和那块画满符号的黑板上,眼神平静,看不出喜怒。
陆啸也看到了吴用,心中微微一凛,但面上不动声色,只是讲课的语速稍稍放缓了一些,讲解得也更加细致。他知道,这位梁山军师的到来,绝非偶然。这既是一种关注,更是一种无声的审视和试探。
课程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。众喽啰和小头目们虽然对吴用的到来感到好奇和一丝紧张,但更多的是对刚才所学内容的兴奋,低声议论着散去。很快,木屋里就只剩下陆啸和站在门口的吴用。
“吴学究大驾光临,小子未能远迎,还望恕罪。”陆啸走上前,拱手行礼,态度恭敬。
吴用呵呵一笑,羽扇轻摇,踱步走了进来,目光依旧在那些尚未擦去的符号上流连:“杜远头领不必多礼。是吴某冒昧打扰了。早就听闻头领这‘讲武堂’别开生面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这些符号图示,简明扼要,于行军布阵,大有裨益啊。”
他的话语带着赞赏,但陆啸却从中听出了更深层的探究。
“学究过奖了。”陆啸谦逊道,“不过是些粗浅心得,想着让兄弟们多懂些门道,战场上少些伤亡,让学究和宋头领少操些心。”
吴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,羽扇指向黑板上一个代表“迂回包抄”的弧形箭头,忽然话锋一转,问道:“杜远头领此法,颇合兵家‘以正合,以奇胜’之理。不知头领对那‘背水一战’,又有何高见?”
这是一个经典的战例,也是常见的考较。陆啸心知肚明,吴用这是要探他的底细了。他略一沉吟,并未直接回答胜负,而是缓缓道:“韩信背水列阵,置之死地而后生,固然是千古名局。然,小子以为,此战之胜,关键并非全在‘背水’。”
“哦?”吴用羽扇一顿,眼中闪过一丝兴趣,“愿闻其详。”
陆啸走到黑板前,一边画一边讲解:“其一,韩信早已派奇兵潜伏于赵军营寨附近。‘背水’是‘正’,是吸引赵军主力的诱饵;而奇兵袭营,才是决定胜负的‘奇’。此乃明修栈道,暗度陈仓。其二,韩信对麾下士卒的掌控力和凝聚力极强,方能在那等绝境下稳住阵脚,激发死志。若换做一群乌合之众,恐怕未等赵军来攻,自家就先溃散了。其三,赵军主帅陈余轻敌冒进,放弃坚固营垒,倾巢而出,正中了韩信下怀。”
他总结道:“故而,‘背水’是手段,是条件,而非必胜之法。关键在于主帅能否统筹全局,正奇并用,以及是否对敌我情势有清晰的判断。若只学其形,不得其神,贸然‘背水’,无异于自寻死路。”
这番话,不仅分析了战例本身,更点出了统帅、士卒、情报等多方面因素,视野开阔,思路清晰,完全超出了简单评价胜负的范畴。
吴用眼中讶色更浓,他没想到陆啸能有如此见解。他沉吟片刻,又抛出一个问题:“那么,以头领之见,若敌众我寡,敌强我弱,又当如何?譬如,昔日孙膑之‘围魏救赵’?”
陆啸知道这是更进一步的试探,涉及到了更高层面的战略谋划。他微微一笑,道:“‘围魏救赵’自是妙计。然,此计能成,前提是庞涓必救邯郸,且孙膑能准确判断其回军路线,并于桂陵设伏。此乃攻敌必救,调动敌人,于运动中创造战机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其实,无论敌众我寡,还是敌强我弱,核心无非‘扬长避短’四字。我梁山泊,长处在于八百里水泊天险,在于兄弟们的悍勇,在于对地形的熟悉。短处在于兵力、装备、补给或许不如某些官军。故而,与其纠结于正面抗衡,不如充分利用我方长处。可效仿游击之法,敌进我退,敌驻我扰,敌疲我打,敌退我追。不断以小股精锐袭扰其粮道,打击其哨探,疲惫其心神。待其师老兵疲,露出破绽,再集中力量,攻其一点,或可收奇效。此即所谓‘积小胜为大胜,以空间换时间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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