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边的黑暗。
冰冷。死寂。
意识在虚无的深海中沉浮，如同被剥离的碎片。
没有光，没有声音，只有一种绝对的、令人窒息的“无”。
痛。
一个尖锐的、撕裂性的信号猛地刺破黑暗！
好痛！胸口！手臂！骨头碎了！
冷！水！粘稠的……污水！
感官如同生锈的齿轮，在剧痛的润滑下，艰难地、一格一格地重新啮合。
首先恢复的是听觉。
不是寂静，是轰鸣的余烬。
一种低频的、持续不断的嗡鸣，仿佛大地深处痛苦的呻吟。
还有……水声？
不是之前粘稠的咕噜，而是……哗啦……哗啦…… 相对清澈的、带着回响的流动声？
像山涧溪流，却透着一股冰冷的、无机质的味道。
然后是触觉。
冰冷坚硬的平面紧贴着侧脸和身体。
不是基座的金属，更像是……粗糙的水泥？
湿漉漉的，带着沙砾的质感。
身下是流动的液体，触感不再是胶着的墨绿污秽，而是带着泥沙感的、流速更快的冷水，刺骨地包裹着下半身。
刺骨的寒意包裹着全身，但奇迹般地，胸口那片焚烧灵魂的冰火地狱……减弱了？
只剩下一种深沉的、疲惫的钝痛，仿佛那里曾经被挖走了一块，留下一个空洞的麻木。
最后是视觉。
沉重的眼皮如同锈死的闸门，被求生的意志强行撬开一道缝隙。
光。
不是黑暗，也不是爆炸时吞噬一切的惨白。
是一种……褪色的光。
一种冰冷的、缺乏生命力的、仿佛来自过度曝光的旧照片的惨白光芒。
他趴在一片倾斜的、正在“融化”的水泥平台上。
平台边缘不断剥落，碎块坠入下方湍急的、浑浊的灰白色水流中——那是正在被急速“净化”的暗渠污水！
颜色从墨绿、惨绿迅速褪变为浑浊的灰白，粘稠度大大降低，散发出一种冰冷的、带着消毒水气息的、近乎“无菌”的味道，浓烈得呛人，却奇迹般地不再令人作呕。
抬头望去，景象震撼得令人窒息，如同目睹神罚降临地狱：
巨大的污秽漩涡已不复存在，原地只剩下一个疯狂旋转的、直径数十米的能量风暴眼！
风暴眼中心，刺目的纯白净化光芒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束光，笔直地刺向虚空！
这光芒并非温暖，而是带着一种绝对的、冰冷的“秩序”感，所过之处，粘稠的墨绿、惨绿的污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迅速褪色、消散！
光芒边缘，无数痛苦的人脸虚影在最后的尖啸中扭曲、拉长、破碎，化为飞灰！
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恶臭，而是那种冰冷的、带着臭氧和消毒水气息的、近乎“无菌”的味道，浓烈得让人窒息。
轰隆隆隆——！！！
崩塌在加速！不再是零星的管道坠落，而是整个空间的结构性瓦解！
如同一个巨大的、腐朽的积木城堡被无形的巨手推倒！
左侧，暗渠高达十米的拱顶如同脆弱的蛋壳，大块大块地剥落、坍塌！
露出后面蠕动翻滚的、纯粹的黑暗虚空！
巨大的水泥块裹挟着钢筋残骸，如同陨石般砸入下方奔腾的净化水流，激起冲天的灰白水柱！
水花溅到林默脸上，冰冷刺骨。
右侧，原本覆盖着油污和不明粘稠物的水泥墙壁，如同被泼了强酸，表层迅速溶解、剥落，露出下方锈蚀的钢筋骨架，随即钢筋也在净化光芒中扭曲、锈蚀、化为齑粉！
墙壁后方，不再是坚实的土壤或建筑，而是同样翻滚的、吞噬一切的虚空！
无数曾经紧闭的房门，此刻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的蛋壳，在同一时间向内爆裂！
木屑、金属碎片四溅！
门后那些形态各异的恐怖“邻居”——油污、窃听者、粉尘虫群、甚至倾听者那团由声带和耳蜗构成的肉块——在绝对净化光芒的照射下，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，便如同烈日下的露珠，瞬间汽化、湮灭，不留一丝痕迹！
整个午夜公寓，这座由痛苦、怨恨和异常规则构筑的扭曲孤岛，正在被一股更高层级的、冰冷的“秩序”力量强行格式化、重置、抹除！
林默挣扎着，用还能活动的右手肘撑起上半身。
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，尤其是左臂，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。
他低头看向胸口——那片深紫色的、如同烙印般的淤青，颜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淡、消散！
仿佛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。
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焚烧感也随之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被强行挖走了某种寄生体的、带着淡淡麻木的空虚感。
他抬起头，目光越过肆虐的能量风暴和崩塌的废墟，望向风暴眼的核心——那片最纯粹、最刺目的净化白光。
就在白光即将吞噬一切的瞬间，在那绝对的光明中心，一个悖论般的景象出现了——
一个模糊的、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年轻女子虚影，静静地悬浮在那里。
她背对着崩塌的世界，面容在强光中模糊不清，只有侧脸的轮廓依稀可见年轻与憔悴。
她微微低着头，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胸口——那里有一个巨大的、贯穿前后的、边缘蠕动着黑色阴影的空洞。
空洞的边缘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、黑色的、如同根须般的阴影在缓缓蠕动、消散。
没有表情，没有动作。
只有一种……绝对的、死寂的空白。
仿佛所有的痛苦、怨恨、记忆，都已被净化之光彻底蒸发，只留下这具被掏空的、名为“陈婉”的残响。
“陈婉……”
林默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。
这个名字伴随着冰冷的记忆碎片，如同冰锥刺入他的意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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