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打从那个萤火飞舞的山谷回来,我的生活乱了。
每日晨起练剑,我提着那把跟了我十年的木剑,明明该使一招“清风徐来”,脑子里想的却是那晚他掌心的温度,结果手一软,剑招使得歪歪扭扭,像在晒谷场上赶鸭子。
清云师姐站在一旁,脸黑得像忘了放油的锅底。
“初真!”她忍无可忍地用拂尘敲了敲我的手腕,“你的心,是被后山的野狐狸叼走了吗?”
我嘿嘿傻笑,不敢言语。
何止是心,我的魂儿都快跟着姓苏的跑了。
午后诵经,我跪在蒲团上,手里盘着念珠,嘴里念着《清心经》。可念着念着,“清心为治本”就变成了“卿心为治本”,满脑子都是他低头看我时,眼里的那片深潭。
结果一走神,手里的念珠“哗啦”一声散了一地,滚得到处都是。
静仪师太就在主位上闭目打坐,她眼皮都没掀一下,只是淡淡道:“初真,静心。心若不静,珠散人乱。”
我羞愧地低下头,一张脸烧得通红,心里把苏世安那个“妖孽”骂了千百遍。
最离谱的是用饭的时候。观里的饭食一向清淡,一碗白粥,一碟青菜,几块豆腐。可我竟能对着那碗清可见底的白粥,想起他温润如玉的模样,然后就不受控制地红了脸。
清雨那个小丫头捧着碗,好奇地凑过来看我:“初真师姐,你脸怎么这么红?是今天后厨的粥太烫了吗?”
我差点没被一口粥给呛死。
我的反常,像是在平静的清心观里投下了一颗小石子,人人都能看见那圈涟漪。师姐师妹们看我的眼神都带了点探究,唯有师父,依旧如常,只是目光落在我身上时,会比平时多停留那么一瞬,深邃得让我心慌。
我就这样在甜蜜的煎熬里,过了好几日。
直到那天下午,我一如既往在观里晒药材,突然有个穿着一身利落短打的男人找到了我,他面容普通,眼神却锐利如鹰,太阳穴微微鼓起,一看就是个练家子
他言简意赅地递过来一个东西:“初真道长,这是我家公子托我转交的。”
我愣住了。
“你家公子是?”
他并不答话,只是将东西往我手里一塞,便一抱拳,转身几个起落,就消失在了山林里。那身法,快得惊人。
我这才反应过来,苏世安身边,原来不是只有书童,还有这等身怀绝技的护卫。我竟从未察觉。
我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。
那是一张卷起来的素白纸条,用一根细细的青色丝线系着,旁边还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包。
我的心,瞬间就“咚咚”地擂起了鼓。
我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,确定四下无人,才飞快地跑回自己房间,插上门栓,背靠着门板,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
我先是解开了那个小布包。
一股清甜的桂花香气,瞬间弥漫开来。里面是四五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糖,做得小巧玲珑,晶莹剔透,像一块块琥珀。
我又小心翼翼地解开那根丝线,展开了纸条。
纸上只有寥寥数字,笔锋清隽飘逸,是我熟悉无比的字迹。
“午後溪边,有物相赠。”
没有署名,可我知道是他。除了他,再不会有别人。
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纸,却觉得它有千斤重。午後溪边,有物相赠……他又要送我什么?
我心里像揣了十几只兔子,横冲直撞,又紧张又期待。我把那张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,最后小心翼翼地折好,夹进了我之前最爱的《江湖奇侠传》里。
至于那几块桂花糖,我犹豫了一下,揣着去了清雨的房间。
小丫头正在为抄不完的经文愁眉苦脸,看见我,有气无力地喊了声“师姐”。
我变戏法似的摸出两块糖递给她:“喏,给你,吃了提提神。”
她眼睛一亮,也顾不得写字了,剥开油纸就塞了一块进嘴里,含混不清道:“哇,好甜!师姐你哪来的?山下买的吗?”
我清了清嗓子,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:“前几日下山行侠仗义,顺手救了个卖糖老伯,他非要送我的。”
清雨信以为真,对我崇拜得五体投地。
我心里却在疯狂念叨:阿弥陀佛,道祖慈悲,出家人不打诳语,我这不算……我这是为了堵住她的嘴,免得她到处嚷嚷。
我自己也剥了一块含在嘴里。
桂花的清香混着饴糖的甜糯,在舌尖上化开。嗯,确实很甜,肯定比清雨的那颗还要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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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後的阳光,正好。
我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道袍,连平日里随便一挽的发髻,都对着铜镜仔仔细细地梳理了一番。临出门前,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脸颊微红、眼含期待的小道姑,忽然觉得有些陌生。
我这是怎么了?女为悦己者容?
我赶紧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,嘴里念着“色即是空”,脚步却一点没慢,飞也似地奔向了后山那条我们曾经一起喂过马的小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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